雪墨一時進了院子里,眼前便是那一座足有一丈高的星旌紛電臺,只見高臺四周均是明燈輝煌,雖不置恍然如晝的境界,但也堪堪照的地上明白,尚是用不著手里燈燭照耀。雪墨心里一嘆,將那一盞燈籠隨手便放了一邊去,只顧自往那高臺上走去。
她的腳步一向習慣了輕便,走路幾乎是悄無聲息的,如今過了層層陳檀木雕琢出的月階,穿過片片蟬影紗細制成的暖帳,一步邁到高臺之上,自信是并未發(fā)出聲響的,不想?yún)s還是被那早在其上之人凝聲問了一句‘誰?’。
那聲音入耳,她只覺縹緲若仙庭而來,縱是好聽得不真實,更讓她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
循聲望去,只見高臺正中,是一個恰此回身的身影,俊挺清頎,恍若遺世獨立,光耀之下,他的容貌氣度均是分毫不差的落入雪墨眸中,那樣的一副人材,縱是毫無女氣,只微縷恰到好處的陰柔在里面,但雪墨腦子里,竟不由的閃過那一闋昔日李延年所作之《佳人歌》,雖是用以形容李夫人所作,但此刻用在這眼前男子身上,卻是只有不夠的,沒有不行的。
所謂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恐怕便是如此了。
白衣銀氅,玉帶飄揚,雪墨看在眼里,實是再沒有俊逸若斯的了,只覺頭腦一陣暈眩,霎時便知道眼前之人是誰。
果然,是他。
想來緋沁所去的代謝齋,恐怕也是該有沈課在里面。
雪墨收了收心神,上前兩步,垂眸大方行禮,道:“小女蘇雪墨,見過崇王殿下。”
沈謫低眸看了她片刻,那一副圣手都描摹不出的眉眼之間隱約含著淡淡的深意,許久轉身走至一邊坐下,出口涼薄淡漠,“免了。”
雪墨心里一頓,徑自起身,余光四面一掃,果然周圍再無旁人,她見沈謫坐在那里,只是顧自玩弄著手中的一塊血玉,自己卻是看不真切。見他無意與自己糾纏,雪墨微揚了揚眉目,心里倒也無所謂,徑自在眼前的桃木刻雀桌前坐下,正見其上擺了好好的一碟子精致極了的桂花糕,她也無所忌諱,隨手撿了便往嘴里送,一時大口吃茶、品糕,好不愜意。
她這里一邊吃著,倒也從容語氣對身后的沈謫道:“王爺一人在這里多無聊?那邊雙燕歸來臺上正演著戲呢,且是吏部尚書林遠和大人的女兒雙棲姑娘也在那里,王爺何不移駕過去,見見日后的側王妃?”
沈謫淡淡的看著她的背影,并不說話。
雪墨一語話畢,見身后人久久沒有反應,她倒是也不尷尬,想了一想,俏皮一笑,起身端起這一碟子桂花糕,便蔥蔥往沈謫那里走去。
恰是沈謫見她起身,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才執(zhí)起那桌案上的一只岫玉斗,抿了一口已見微涼的茶水,雪墨便言笑晏晏的將那碟子往他眼前一遞,道:“這桂花糕可當真是極不錯的,王爺那里只喝茶豈不單調(diào),何不佐以此物嘗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