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要出去的時候，家母不允。在她看來，孩子半夜三更跑出去，指定沒好事，非奸即盜。后來我又可恥地賣萌，說是去買一套卷子，平時練，考試用。終于得到了通行令，順帶還有20塊錢。

有時候真的感覺我們這一代人的家長都不知道吃什么藥了，你要是說你想去哪兒哪兒玩，輕則對你念經似的說教，重則對你惡語相向，棍棒相加。如此也就罷了，不僅是家長，整個社會的老一輩，甚至是你的同齡人，都覺得你將來不會有什么大出息。反之，你要是突然考試考了一百分，即便你生活不能自理，一個人都不敢出門，出了門不知道去哪兒，知道去哪兒也不知道如何過去，但你還是會被奉若掌上明珠。

為此，我也常聽父親說，像我這樣的，死了活該。

我自問雖然在班里的考試水平中下，但就年級來說，排名也是靠前的，拖后腿的主要是英語。

出門前母親還是忍不住要嘮叨兩句的，這種嘮叨我有時會當作一中享受。因為她總是拿蘭若雪和我比較：“你看看你們班那個蘭若雪，人家考試一直都是年級前十，從來沒掉下來過。你再看看你，成績忽上忽下的。為什么?。烤褪悄悴惶?！你好好多背背卷子，多做做題，以你的腦子能考不好嗎？還有英語……”

“媽，不要再提夏菁了好嗎？”我無奈道。

因為我知道，我媽一提學習成績，就要說蘭若雪，一提英語水平，又要說夏菁。

“為什么不提人家??？人家……”

“不就拿過幾個獎嗎？您兒子的作文也拿過?！?

“作文拿獎有什么用，你看看你語文考幾分？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剛一百分，你說說，你作文寫得好有什么用，能當飯吃？”

“笑了，那她英語學的好能當飯吃嗎？”

“……”我媽瞬時間被我問住了。

我乘此機會，奪門而出。

離開時，我從她的表情得出，她并不是認同了，只是目前還沒有想到反駁我的有利證據，事實上也沒什么證據讓她找。她有話想說，卻說不出。大人們在教育孩子的時候，對于孩子的許多明明很有道理的質疑和反問，不是說其鉆牛角尖，就是大書特書正確主義。什么叫“正確主義”？正確主義就是老子永遠是對的，你一個毛都還沒長全的小屁孩懂什么？當你下意識地回答，我的毛長全了，說不定巴掌和笤帚就劈頭蓋臉的過來了。理由很簡單，大人心目中的孩子是純潔無暇的，不應懂這些骯臟的成人世界里的東西。他們要暴力維權，貌似是為了保護孩子的心靈不受侵害，其實如果誰能轉念一想，這些東西，不是自己教給孩子的嗎？

揣著母親給的錢，自然不能空手而歸。由于學校是10點半放學，我有足夠的時間去買幾沓復習用的試題。小城的新華書店早就關門了。晚上亮著紅燈的發廊還不如10點后還開著的書店骯臟。按葛優的話說，前者是靠出賣自己賺錢，后者是靠出賣別人賺錢。雖然盜版書很廉價，但它仍舊是骯臟的，因為它是偷來的。

但我沒有多猶豫什么，買了一沓盜版的復習試題，然后快步向湖邊公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