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竟似沒有注意到殿中的異常，踉蹌著奔下臺階，心里眼里只有眼前這位盈盈而立，風華絕代又蕭索淡漠的佳人。

夏云呆愣愣地站著，直到那抹明黃的身影卷起一陣風撲到面前，才意識到那雙張開的強壯臂膀就要擁她入懷，她一驚，要躲卻已來不及，本能地迅速后退，腳下一個不穩，身子竟直直向后倒去。

摔倒之前，她心中竟有一絲慶幸，這樣也好，總算不會被皇帝抱住了吧。

閉上眼，靜待著摔個七葷八素，讓人抬回去，或者疼痛不堪，一瘸一拐走出去。然而預料中的情景并沒有出現，身體在落地之前被一條帛帶卷住，緊接著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父皇，您醉了，她是顏夏云，顏將軍的女兒。”

卓冰昱擋在夏云身前，阻止了皇帝的動作，語氣平淡柔和。

夏云睜開一雙瑩瑩美眸，看著眼前的高大背影，心中一陣唏噓，他護的是那個不知魂在何處的顏夏云，不是她夏云，但他畢竟站出來了，冒著犯上的危險，也要護住他心愛的女子不受傷害。

在她身后是一個男子寬厚的胸膛，他的呼吸輕輕噴在她的耳畔頸間，一聲低柔的嗓音帶著莫名的力量安定了她的心。

他說：“別怕。”

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甚至能聽到他心臟有力跳動的聲響，心底似乎有一層堅硬的殼應聲裂了道細細的縫，一種陌生的情愫無聲無息地升起，身體緩緩放松倚入他懷。

“朕很清醒！”

皇帝望著這個向來淡漠的兒子，眼中漸漸恢復清明一片，幽深的眸光越過卓冰昱看向將夏云摟在懷中的另一個兒子，頓時又黯了臉色，眸中愈發深沉晦暗。

他的兒子們，兩個求他賜婚，一個向顏凌提親，全都為了一個女人。

顏凌一大早便秘密來見他，告知他顏夏云中毒及被卓冰彥所救一事，因有過肌膚之親，卓冰彥以戚彥的名義前去提親。他并不生氣，戚彥就是卓冰彥，若沒有他的同意，顏夏云即便嫁過去，也只是個侍妾而已，所以顏凌請他賜婚時，雖覺娶個病了十幾年的女人委屈了自己兒子，但女人易娶，良將難得，他亦應了。

這一刻他卻后悔了，只因她和那個埋在他心里十幾年的女子是如此相像。

如薇，他的如薇。

看到他最寵愛的兒子眼中對那女子強烈的占有欲，對他似有若無的輕慢，一股震怒襲上腦門，只覺心中一痛，喉間腥甜——這個兒子終是騙了他，今日若非這個女子，恐怕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的兒子遠比他想象的聰明、復雜，深不可測。

眼看著皇帝的身子搖搖欲墜，皇后再也坐不住，一聲驚呼，急步下來相扶，皇帝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多年潛藏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急怒攻心，喉間腥味濃郁，滿嘴血腥盡數噴在她臉上，緊跟著身上一軟，全身的重量亦掛在她身上。

皇后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一介女流，眼下滿臉血污，腳步踉蹌，高貴不復，此生從未這般狼狽過，更勿論在百官面前出丑，此時已是恨不得殺了這殿中所有人，卻有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