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城使勁捏了下她的手，算是懲罰的說道：“我們不會死的，一定有人來救我們”。

現(xiàn)在不管秦北城說什么，圖安寧都會覺得他是在安慰自己，因為她實在清楚想要在一堆黃土里挖出兩個人是多么困難的事情。又何況還要小心翼翼的不傷著他們，更是難上加難。人不吃不喝只能存活三天而已。

為了保存體力，他們不再說話，每隔一段時間，秦北城會動一下手，圖安寧也會動一動，以此來表示兩人都還清醒著。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圖安寧感覺原本只是淹沒到她胸口的泥土現(xiàn)在擁到了她脖子了，呼吸也比剛開始沉重了許多。耳邊還是有沙沙的聲音。如此一聯(lián)系起來，她不禁大驚，晃動了下手之后很快就收到了秦北城的回應(yīng)。

“北城，你一定聽到聲音了對不對？你一定早知道了是不是？”圖安寧因為呼吸沉重，說話的聲音也慢了下來，缺水的嗓音沙啞無力。

秦北城早知道瞞不了她多久，一開始他就聽到了沙土沙沙往下落的聲音，他們的上面一直有泥土下來，雖然速度極慢，但也不會用多長時間就能把他們的頭埋住了，屆時他們必死無疑了。

聽不到他的答復(fù)，圖安寧知道他是默認(rèn)了。心底僅剩的一點希望也頓時破滅，死神的氣息夾雜在泥土中，一寸寸的朝她逼近。用不了多久就會扼住她的脖子，奪去她最后的呼吸。

“寧寧，對不起。”秦北城的聲音比她還沙啞。

圖安寧回想起從她回國到現(xiàn)在，秦北城說的最多的就是這三個字。

“都這會了，什么都沒有意義了。”她苦笑，心底的害怕已經(jīng)被釋然所替代。如果就這么死了，也沒有什么不好，至少不用承受愛與恨的煎熬。

“我想在死之前得到你的原諒。”秦北城的希望不自覺的被圖安寧破滅。

圖安寧凄笑：“等到了地下，爸媽和奶奶原諒你，我就原諒你”。

“也好，我本來就失信于他們，沒有照顧好你”。秦北城淡淡道。

“不是失信，也不是你的錯，是你們秦家。”圖安寧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對秦氏一族仇恨了，她從來不曾想過可以用這么平靜的語氣說出這話。

“寧寧，告訴我，為什么你這么恨我們家？”秦北城一直都有懷疑，只是他怎么都查不到秦家做過什么讓她仇恨的事情。

“如果當(dāng)年被車撞死的是你爸媽，被人扣上貪官帽子是你爸，家破人亡的人是你，你會不會恨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俊眻D安寧不打算再對他隱瞞，左右都是要死了，還有什么是不能坦白的。

秦北城大驚，圖安寧就像往他懷里放了一顆炸彈，完全沒有緩沖就炸開了。

圖安寧也不給他緩沖的空隙，接著說道：“還有喬家，連家，當(dāng)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nèi)也邉澋摹Ｄ阏f你媽能不反對你把一顆不定時炸彈留在身邊嗎？”

手很疼，秦北城捏的太用力，她從來沒聽過他的聲音如現(xiàn)在這般怒痛過：“為什么？”

“因為我爸爸發(fā)現(xiàn)了連啟勝利用遠(yuǎn)帆洗錢，如果不是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我爸不會私下里找他，勸告他去自首。就是我爸的一念之仁害死了自己，連啟勝不但沒有去自首，還伙同秦喬兩家密謀殺了我爸滅口，甚至恬不知恥的把罪名推到他身上。他自己不僅安然無恙，還因此立了大功，官階一升再升。遠(yuǎn)帆也在他的庇佑下蒸蒸日上。呵呵，你問我為什么，我也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生死之交的交情連一分錢都不值？為什么我爸的仁慈換來的是一把插入心臟的刀子？為什么他死了，害死他的人卻一日比一日風(fēng)光？”圖安寧字字珠璣，句句都讓秦北城啞口無言。

秦北城自認(rèn)除了寧寧，沒有什么能夠讓他喪失理智的，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全處于崩潰狀態(tài)。腦海里一直環(huán)繞著圖安寧的質(zhì)問，原來自己一直尋找的真相是那么的不堪。原來他的寧寧一直背負(fù)著這樣的血海深仇，原來他們之間，真的早已結(jié)束在那場人為車禍里。

他的情緒全部通過兩人緊握的手傳遞給了圖安寧，感受著他的憤怒，悲痛和心疼，她突然就發(fā)現(xiàn)，原來說出來其實沒有那么困難，甚至不再痛苦。興許是知道沒有生還的可能，連生命都將失去，再大的仇恨也不過是浮云一般，隨著生命的結(jié)束化作煙灰。

“北城，你在想什么？”過了許久，圖安寧動了動手指，她漸漸覺得連動動手指都是件費力的事情。

“我……不知道”秦北城此時此刻腦海一片空白，他還沒消化完圖安寧所說的真相。

圖安寧當(dāng)然明白他內(nèi)心的翻滾，一如當(dāng)初她從爺爺嘴里聽到這些真相，整整把自己關(guān)了半個月才知道她必須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必須顛覆心底那些道貌岸然的形象，必須面對你覺得人性最骯臟的一面，甚至為了報仇將自己也拖進(jìn)這個黑暗的漩渦。

“那就別想了吧。到了下面，一碗孟婆湯，了卻世間繁雜事”無言多說其他，眼皮越來越重，她都覺得眼前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一座石橋，橋邊一個老婦人正遙遙朝她招手。

“寧寧？”秦北城聲音微揚，已經(jīng)沒有以往的氣勢，虛弱的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嗯？”安寧在心底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沒力氣說話了。

“我……愛……你”。

靜默的空間傳入斷斷續(xù)續(xù)的呢喃，安寧意識渙散，已經(jīng)分不清是幻聽還是真實。她的眼角流下一滴干澀的眼淚，干裂的嘴唇艱難的上下啟動：“我……也……愛……你”。

北城，這樣真好，沒有人可以再阻止我去愛你，沒有人再來告訴我不可以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