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結義 (三)
- 天龍八不
- 天外謫仙
- 4538字
- 2013-03-25 14:39:46
我們到鎮上買了三口棺材,在屋后找了塊空地挖了一大一小兩個坑,將劉愛鼠的奶奶葬入小坑,將劉愛鼠的爸爸媽媽葬入大坑。在屋中找了些供奉神祇的香燭拜祭了一番。忙完之后已是金烏西墜,玉兔東升,這時我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心念一動,于是問道:“愛鼠,你們家平時人緣還可以罷?”劉愛鼠道:“可以啊,我們家雖窮,但特別愿意幫助人,奶奶常說‘遠水解不了近渴,遠親不如近鄰’,我們村雖然家家都很窮,但村里任誰家有困難,各家或是出人,或是出錢,從來都是盡力幫助別人,所以處得和一家人一樣。”我道:“那你家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又哭又嚎,也沒個人過來看看你們家到底死了人了沒有啊?”劉愛鼠道:“哎,我也是納悶,難道他們都死絕了?”我道:“那可不一定。”劉愛鼠道:“正好做晚飯沒有鹽,大哥,你坐下歇歇,我去鄰家去借點鹽。”
我坐在屋內,看著月光照耀下家徒四壁的茅草屋不由得感慨萬端,數日前我還是杭州城有名的錢柳巷易安居少主,還在享受著人間極樂,熱熱鬧鬧的修煉著荒唐可笑的采和功大法,現在卻是孤身一人浪跡江湖,那種逍遙快活的日子自然也戛然而止。閉上眼睛一個女人的影子在我腦海里晃動,我凝神細看,對,三娘,是的,沒錯。我默默念著三娘的名字,顏如玉,多么美妙的名字。在我的心中,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三娘有了一份深深的依戀,三娘這個美妙的女子,很多個日夜讓我銷魂不堪,讓我的魂靈兒一度溢出體外。我該何去何從?我該去找回三娘,義父,大娘燕然,二娘燕語,丫鬟翠蓮還有暖云,暖雪,暖晴,暖照他們,包括易安居所有的人。獨處的時候最容易思緒萬千,我的腦海不停的閃現著各種念頭。恰在此時,屋外一聲大叫,是劉愛鼠的叫聲,我身形展動,一晃身便來到院外,只見十余丈處一根火把閃動,我循著火光抄過去一看,只見劉愛鼠撲跌在地,手中兀自握著火把,口中語無倫次地道:“死人,死人,村子里到處都是死人,三嬸也死啦。”我扶起劉愛鼠,問道:“甚么死人?”劉愛鼠顯然一時心神未寧,圓睜雙眼,沒有聽見我的問話。我把他扶回茅屋,劉愛鼠望著我的臉,道:“大哥,全村的人都死啦。”我道:“怎么回事?”劉愛鼠道:“我不知道,我剛才去三嬸家借鹽,三嬸死的好慘,腦袋在墻上掛著,眼珠子突出來,好可怕,我從他家出來,慌不擇路,亂走亂撞,看到全村沒一個活口,都死得好慘。”我道:“你們稻花村有多少人?”劉愛鼠道:“我們稻花村共有十三戶人家,大大小小一共八十七口,都是仙游鎮朱長福大財主家的佃戶。”我道:“你可知你們村有甚么厲害對頭或者附近有甚么山賊之類的匪徒?劉愛鼠道:“沒有啊,我們稻花村雖小,人雖少,但我們朱大財主良田萬頃,富甲一方,說得上手眼通天,左右逢源,即使有甚么人和他的佃戶為難也得看朱大財主幾分面子。”我道:“那這件事倒是有幾分蹊蹺,只是天色已晚,只能明天再想辦法。”劉愛鼠道:“也只好這樣。”
我們胡亂吃了口飯,聽著屋外鴉鳴,蛙鳴,蟲鳴陣陣。劉愛鼠道:“大哥,我怕鬼。”我道:“鬼有什么好怕的,人是活鬼,鬼是死人,人不惹鬼,鬼不惹人,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你沒做過虧心事罷?”劉愛鼠道:“沒。”我道:“那咱們睡吧。”夜晚是每個人的桎梏,我們只能坐困死人村,在劉愛鼠家胡亂找了個夜眠八尺的地方,等待天亮。
天色微明,劉愛鼠道:“大哥,死了這么多人,該怎么辦?”我道:“報官肯定還是不可以的,報官的話那些昏庸的狗官最多把咱們定成殺人兇手,為今之計,只能是先看看兇手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我估計定是江湖人物所為,不過,你們村都是老實巴交的鄉民,定然是看到了不該看的事,被人滅口。劉愛鼠道:“大哥言之有理。”于是我和劉愛鼠在稻花村里里外外轉了轉,果然無一活口,而且死者大都死狀慘烈,顯為身有武功的江湖人物所殺,但我們缺乏江湖經驗,一時也看不出是何門派的人物所殺。
劉愛鼠在前面帶路,我倆從村東走到村西,村西有一條河,劉愛鼠突然叫道:“大哥,你看,這兒有很深的車轍印,我過去一看,只見與我們出村小路相隔數步一個蘆葦掩映中的渡頭有數道極深的車轍痕跡向一條大路延伸。我道:“如此深的車轍印,定是極沉重的車輛方能壓出。”接著我心念一動:不知此事是否與我們楚宅失蹤的人口和金銀有關。于是問道:“愛鼠,這條路通向哪里?”劉愛鼠道:“大哥,這條大路通向杭州府。”我道:“從這兒到杭州府不遠,咱們循著車轍印看看到底通向杭州府那里?”劉愛鼠道:“好的。”我們循著蘆葦叢中與渡頭相連的這條路,向杭州府進發,沒走多遠,在路上又發現了一具死尸,被人從腰間一刀兩斷,肚腸流了一地,劉愛鼠認出是他們稻花村的王二麻子。我道:“定是王二麻子發現有人從此經過,對方不想讓人知道被殺人滅口。”又走了一段路,發現道上滿是血跡,我們循著血跡,發現有一條叉路上也有幾具尸首。”劉愛鼠道:“這條小路是我們村上田的路。”我道:“看來這批殺人兇手定是怕被人發現什么秘密,從這條路一直殺出去,滅了你們全村人的口。”劉愛鼠恨恨地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我們循著這條青石板的小路走了約莫一刻鐘功夫,離杭州府也已不遠,忽見路中間當著一些爛木碎石,爛木碎石前趴著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像是在找尋甚么東西。我們剛要走近,只聽一個嗲聲嗲氣娘娘腔的男子聲音道:“兩位爺,請留步的啦。”我道:“不知兄臺是否是在找什么東西?”那個人嘻嘻一笑,嗲聲嗲氣的道:“不跟你們說啦?人家的寶貝丟了嘛。”我道:“我們二人有點急事,請問可不可以借個光。”那個人嗲聲嗲氣的道:“不可以的啦,人家東西沒有找到嘛,你們從路旁蘆葦中繞過去好啦,不過要繞的遠一點,不要踩到人家要找的東西的啦。”我對劉愛鼠道:“那我們繞道走吧。”劉愛鼠道:“大哥,不可以的,路兩邊蘆葦中都是淤泥沼澤,一進去就出不來了。”我道:“那咱們幫他找找罷。”于是我又向那人道:“兄弟,兩邊都是沼澤淤泥過不去,你丟了什么要緊東西,我們幫你找找罷。”那人道:“那倒不用,既然過不去,勞駕站著別動等等好啦。”恰在這時,內心有一個聲音道:“看看愛鼠兄弟左腳下有甚么東西。”我知道自己未卜先知的“靈感”來了。于是我對劉愛鼠道:“愛鼠兄弟,你看看左腳下踩著個什么東西。劉愛鼠移開左腳,矮身提起一根紅繩道:“大哥,你看這是甚么?”我接過手中一看,只見一根紅繩系著一塊金黃色的琥珀。那人“啊”的大叫一聲,道:“我的虱子,我的虱子的啦。”說著向我撲來。我身形略展,向后疾退,將琥珀掛件藏入懷中。那人左手從右肘下穿出,一招“烘云托月”,急抓向我的右手。我右手一招“月中折桂”,反抓他的左手。那人一招“天外來電”雙掌迅速的切向我的面門。我一招“倒踩七星左偏手”腰間一擰,左掌一斜削向他的右肩。二人瞬息之間拆了二十幾招,又過一會,那人雙臂直上直下,勢若癲狂,攻我上盤。我一招“連環拐子步”急退數步,跟著一招“海底神針”雙掌自下往上一封與那人雙臂一交,那人騰騰騰連退數步,一交坐倒,忽又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道:“你們好壞,就知道欺負人家。”說著越哭越是傷心。我想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娘娘腔的男子,不知他何故三言兩語就向我猛施辣手,難道我曾經得罪過一個人,自己卻又不知道。看他傷心的樣子,我道:“老弟,你我以前可有過什么過節?”那人邊哭邊道:“你們就知道欺負人家,人家和你們素未相識,你們來不來就搶人家寶貝。”我道:“難道就是此物。”右手從懷中掏出那個琥珀掛件,那人邊哭邊道:“那就是我的虱子的啦,你快點還給人家。”我道:“那好,你別哭了,這個掛件你拿去吧。”那人一骨碌爬起,正要伸手來取。劉愛鼠卻一把奪在手里,道:“大哥,別上這小子的當,他剛才還說找甚么虱子,這個東西怎么會是他的,我看這個人是個瘋子。”那個娘娘腔的男人哭道:“你才是個瘋子的啦,快還人家,你們要是不還我,我就在地上打滾不起來。”我和劉愛鼠都不禁好笑,相互對視一眼,看來此人不僅娘娘腔還很孩子氣,但看他年齡卻也已經是十六七歲的樣子。劉愛鼠笑道:“好孩子別哭啦,好玩的東西多著呢,我給你捏個泥人。”那人哭道:“人家不要泥人,人家就要人家的虱子,你才是小孩子呢。”劉愛鼠道:“好好好,虱子我有的是,你不是小孩子。”說著從褲腰里捉出一只肥白滾圓吸足了血的虱子,道:“這個虱子給你,你不用哭了,我們還有事,請你讓我們過去罷。”那人道:“誰稀罕你的爛虱子,人家要人家那個系在紅繩子上的虱子。”劉愛鼠道:“這個人是個瘋子,不用理他,咱們走罷。”我道:“我看這個人有些蹊蹺,未必是個瘋子。”那人道:“你們不信,拿那根墜子對著太陽照照,看看里面有沒有虱子的啦。”我拿起那個琥珀墜子,對著太陽一看,只見琥珀里面果然有一只小小的虱子面目猙獰,張牙舞爪。
我對劉愛鼠道:“看來這個琥珀墜子里面果然有一只虱子。”那人道:“快還人家的啦。”我道:“真是奇怪,這塊琥珀里面雖然有一個虱子,但你應該稱它為琥珀才對啊,你怎么還是稱他為虱子?”那人道:“好,看你也不像個壞人,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答應知道這個秘密之后把他還給人家的啦。”我道:“好的。”那人道:“后羿門你聽說過沒?”。我道:“后羿門精擅射箭,門中弟子個個可以百步穿楊,幫主司馬弓倒也是一位人杰。”那人道:“好,算你有點見識,但你可知這只虱子的來歷。”我道:“那倒不知,還請兄臺指點。”那人道:“我們后羿門是北宋年間司馬光的后裔司馬剛所創,司馬剛因祖父司馬光清廉正直,兩袖清風,傳到他這一代時,因他不喜讀書仕進,家業更是日漸凋零。后來因其祖父司馬光昔日得罪的奸臣后裔欺壓,無奈之下隱逸山林,以漁獵為生,但箭法低劣,往往三餐難繼。有一天忽然林中來了一個人自稱是上古神箭手后羿的后人,名叫后天,與他們一家比鄰而居。后天看司馬剛箭法拙劣,難以為生,于是常常指點司馬剛箭法,漸漸地司馬剛箭法大進,不僅全家得以溫飽,而且每有節余還可以拿去貨賣。此后司馬剛卻對箭術產生了強烈的興趣,甚至癡迷不已。那時他的箭術已經可以百步之內穿楊貫虱,但他決心要練成傳說中百步之內穿楊之露,貫虱之目的絕技,于是提出想正式拜后天為師。后天道:“我也正有此意,不然的話百步之內穿楊之露,貫虱之目的箭術也將從我而絕。原來傳說在上古時代后羿與另一個神箭手列御寇比射箭輸了之后,痛定思痛,痛下苦功練成了另一項射箭絕藝,那就是百步之內穿楊之露,貫虱之目。從此之后,司馬剛除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之外,便是跟隨師父后天學習箭法。但奇怪的是師父并不像以前指點他箭法那樣教他,卻讓他每天盯著三丈外吊在樹枝上的一只虱子看,師父說等你甚么時候把這只咬人的虱子看得和吃人的獅子一樣大,箭法就練成了。司馬剛對著虱子眼睛一眨不眨的一看就是七年,虱子也換了一只又一只。虱子在他的眼中越來越大,終于有一天,虱子在他的眼中變的龐大無比,他甚至可以看得清楚虱子眼睛里的喜怒哀樂,正當他興高采烈的時候,虱子的眼神中忽然滿是絕望,并且開始張牙舞爪,行相猙獰。恰在這時,一滴大大的松油滴到了虱子身上,接著又是一滴。司馬剛大叫一聲,暈了過去。待到醒來,他的師父后天告訴他神射功夫已成。其實這么多年在司馬剛的心中早已對虱子產生了莫大的感情,虱子身遭大難,他也感同身受,因為他已讀懂了虱子的每一個表情。不過能夠理解他心情的,也只有他的師父后天而已。那只被淋滿了松油的虱子也就是現在的這個琥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