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來到這里還是第一次這么酣暢淋漓的逛街。

“客官，您看這件怎么樣？”老板拿起一件白色衣身，袖口繡著玄色紋飾的漢服，做工精湛。

流焰滿意地點點頭，捏著下巴，道：“不錯……十四，你來試試……”

慕容十四懶懶的躺在椅子上，快要睡著的樣子：“我身上穿的就很好……換來換去挺麻煩的……”

流焰看著他身上破的不知打了多少個補丁的衣服，搖搖頭，這么樣一個人也許不適合穿白色的衣服：“那……老板，給他找一件……結實不容易臟的衣服。”

老板仔細瞧了慕容十四，微微點頭，轉身取出了一件茶色的漢服，質料明顯是差得多：“公子，這件衣服如何？”

流焰翻了個白眼：“太難看了吧……”

老板道：“何不讓您的手下自己來選？”

自己選？

他倒是肯啊！何況他也不是自己手下：“我要是真有這種手下，我早就把他賜死了……”

流焰順手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衣服甩到十四的身上：“你要是不換我就幫你換！”

十四邪邪的笑道：“你幫我換吧……”

“連你身上的皮一起換……”

流焰坐在椅子上，喝著老板那劣質的普洱。

慕容十四從里屋走了出來，雖然還是一付扶不起的懶惰表情，但畢竟人靠衣服馬靠鞍。一番裝扮之后的慕容十四看起來英俊了許多，連一直被頭發遮住的死魚眼看得到了。

流焰滿意的看著十四：“雖然雙目無光沒什么精神，但也有點人樣了。等會兒吃點東西應該就好了……老板埋單！”

袋子里的銀子至少還有五六十兩，夠揮霍一陣了。

先去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

流焰咬了半個團子在口中，含糊的說道：“等吃完了東西呢……我就回行宮了，我一定會讓皇上賞你很多寶貝的……你可以用它娶幾房妻妾，買些地產，當個員外地主……”

慕容十四只是喝酒。

三十年的竹葉青，清冽甘醇，透著新竹的清香……

“好酒！”

慕容喊道：“怎么你不來一杯么？”

流焰搖搖頭：“我餓了……”

“那你吃菜！我喝酒！”

流焰忽然有些愣住了，她忽然想到阮籍，想到劉伶，想到竹林七賢，梁山好漢……

恐怕他們那些偉大的人物，也是這般豪放的飲酒吧。

對他們這些江湖人來說，酒，不是一種飲品，一種消遣。而是一種融進他們內心，融入骨子里的豪情。是情意，是凌云之志，是慰藉心中孤苦的一劑良藥……

流焰微笑，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

酒如清泉。

“好酒！”流焰道……

從酒館出來時，已是正午。

陽光晴好。

流焰微醺，她并沒有喝醉。因為醉后會很傷心。

慕容十四也沒有醉，盡管喝了三四壇陳酒，他也沒有醉。

因為他的酒量好得很。

“要回行宮么？”

“嗯！”

慕容沉默。

流焰微笑道：“你以后可以來找我玩的！”

慕容十四撓著脖子，一臉的無所謂：“有好酒我就去……”

流焰道：“你為什么不問我是什么身份，為什么會女扮男裝，會被鬼府的人追殺，你就不好奇么？”

“這種麻煩的事我為什么要問。”

流焰嘆了口氣：“你還真是……”

“要我送你去么？”

“好啊!”流焰道：“正好我有事想問你。”

“什么事？”

“你昨天晚上，真的是去找酒喝么？”

慕容道：“不是找酒，難道是找你么？”

像他這樣的江湖浪子，本就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

偷酒在他們看來就是家常便飯，隨便的很，并像孔乙己偷書一樣，給自己冠以雅賊的美名。但說到底還是偷東西，不管偷的是酒還是書，本質上和偷雞沒有任何差別。

墨白宮門前。

“麻煩你通報一下皇上或是長樂王……”

侍衛冷冷道：“皇上和長樂王今早就起程去荊州了！現在快馬加鞭都追不上，怎么通報？”

流焰忽然感到一陣暈眩，十四輕扶著她的手臂……

起程了……

已經走了！

不可能啊？就算是西門江陵執意要走，西門江月也不會不顧她的生死，他就這樣連找都沒找就一走了之，為什么會這樣？

是西門江月想要擺脫她么？

不可能！

最想除掉流焰的，是西門江陵才對！她知道那么多事，知道他的貴妃是假的，甚至有可能知道更多的事！那次在櫻花下對他說的話，一定讓他產生了這樣的疑心！

流焰鎮靜片刻，問道：“那么，長樂王身邊的白衣公子，也是一起的么？”

“廢話！當然是一起離開的……”

果然！

西門江陵！鬼府和你之間果然是有聯系的！

你和四王爺之間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次刺殺沒有成功，還會一直下去吧？

“喂！”慕容十四道：“看得出來你是有麻煩了！要幫什么忙么？”

流焰咬著嘴唇。西門江陵！跟你杠上了！

“走！我們喝酒去！”

晴好的陽光漸漸消逝了……

黃昏！一如往日的燃燒！

坐在不知哪家的屋頂上，望著太陽落下的西方，血一樣的紅色。

多像那天的秋槐宮……

香水……

流焰已經醉，趴在冰涼的青瓦上，眼淚不停從眼眶中地流下……

想大聲的哭一場，卻不敢出聲……

“對不起……香水……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人總是自私的。總會犧牲別人而不愿犧牲自己。很多時候，不是不傷害別人的人是好人，而是做了傷害別人的事后，報有歉意的人才是好人。流焰雖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壞人。每個人都會有善惡兩面，甚至使更多面。

也許喝醉了之后，才是人最真實，最脆弱的一面吧。

十四并沒有醉。總要有一個人是清醒的，就算他是個想醉卻醉不了的人。

慕容十四像是哄小孩子睡覺一樣，有節奏的拍著流焰。

流焰真的很快就睡著了，掛著淚痕，熟睡在冰冷的屋頂上。十四抱著她躍下屋頂。

“真是麻煩……”

慕容睡了。

現在還在睡。

流焰躺在床上，吃驚地望著離她不遠的慕容十四……也許不只有吃驚，更多的是，崇拜！

慕容十四睡在一根繩子上！

像小龍女一樣睡在繩子上！原來真的可以睡在繩子上的！

流焰興奮地從床上跳了下來！

慕容十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早啊……”

流焰兩眼放光：“十四！十四，你告訴我你是怎么睡到這個上面的！好棒哦！”

“什么怎么睡？躺上去睡就好了……”

“有武功的人都會這么睡么？我以前只知道小龍女會這么睡的！”

“小龍女？什么人啊？很漂亮的女人么？”

“漂亮得不得了！而且是不食人間煙火，純潔得像璞玉一樣的仙女……”

十四的眼中似乎有了些光芒：“有這樣的女人么……”

“有的有的！”流焰眼中光芒閃爍：“她的武功很高的！而且她的丈夫也很厲害！”

“是么……”

“她的丈夫是一個白衣如雪的劍客，劍術天下第一，輕功絕頂，長得也很好看，被稱作劍神，叫西門吹雪！”……

楊過啊！對不起。孫秀清啊！抱歉！

一直覺得如果小龍女和西門吹雪是在同一個武俠世界里，他們肯定是公認的金童玉女。同樣的白衣勝雪，同樣的不食人間煙火，同樣的圣潔干凈。

反正十四也不知道，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西門吹雪……名字很風雅……不過還真是沒聽過……”

流焰道：“那是我們老家的事……以后講給你聽”

已經是又一天了。

西門江月如何，和那個假貨……

一想到西門江陵卑鄙到找一個假貨代替她，流焰就恨得牙癢癢。

“照顧了你這么久……我也該離開了……”

流焰回過頭望了十四一眼：“離開？你要去哪里？”

“我本就是個浪子，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我可以和你一起么？”

“為什么？”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報答你啊！”

“那種事我沒放在心上……”

流焰有些害怕。害怕孤單，有個人在身邊總是好的，何況還是個會武功的人。想盡辦法也要把他留在身邊吧！

“你也知道我現在的處境……被人遺棄了……就算是幫人幫到底，留在我身邊好么？”

雖然有些肉麻，但卻是很真實的想法。

“不好！”十四的回答斬釘截鐵。

“解決了我的事，我就請你喝酒，找全天下最好的酒來喝！而且我可以答應替你做三件事，在回復我原來的身份之前做你的小廝，聽你的差遣。”

慕容十四顯然有些動搖，卻還是嘴硬道：“我向來不喜歡麻煩的事……”

“我不會麻煩你的，只是跟著你而已，這樣你就有人照顧，也可以陪你解悶，陪你喝酒。何樂不為啊？”

慕容笑道：“其實仔細想想，多個跟班也沒什么不好……”

流焰微微一笑，魚上鉤了：“那你就是答應了！謝謝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