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除了黑暗，好像什么都沒有……

這就是死亡么。沒有看到死亡通道，沒有看到幻燈片一樣的一生閃過，也沒有看到自己的靈魂與肉體分離……

也許死亡本就是這么簡單，從沒有那些復雜的程序。

可是為什么……

意識還是存在的！

沒有死么？！

流焰試著睜開眼……強烈的光芒瞬間侵蝕了那漫無目的的黑暗。

活著！

還活著！

耀眼的光芒，到處都是，耀眼得睡不著……

記憶一點點的重新組合，西門江月、墨白宮、鬼府的殺手……

“這是哪里……”流焰開口說出了幾個字，聲音卻沙啞得很，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聲音。

“你醒了！”是一個男人，聲音透著懶散。

灼眼的光芒忽然一絲都找不到了，流焰躺在床上，打量著身邊……

破舊的門窗，布滿灰塵的猙獰的神像……

是在破廟里！

流焰立馬坐了起來！自己怎么會躺在這么一個地方？

一股刺鼻的酒氣撲面而來……

散發酒氣的人竟然就是身邊躺著的邋遢的男人！

流焰倒吸一口涼氣，本能的檢查著自己的衣服。沒有亂，身上也沒有哪里不舒服！

“你干什么？不會以為我欺負你了吧？”旁邊的男人頭發蓋著臉，醉得并不厲害，酒氣卻重得很，舌頭也有些大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天刺殺她的鬼府殺手。

流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那邋遢的男人還是懶懶地躺著，眼神也混沌的很，有氣無力的說道：“隨便你怎么想……”

他不像壞人！流焰擠出一絲微笑：“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啊……”他扒拉開擋在眼前亂糟糟的頭發，目光仍舊無神：“我去找酒喝，心想有酒不能沒有女人，你長得也不難看……就把你帶回來了！”

要女人干什么……流焰笑得更加勉強：“你把我帶到這里做什么了！”

“喝酒啊！”

流焰松了口氣：“就是說，你救了我！謝謝你哦……”

他又躺了下去，擺了擺手：“不客氣……”

流焰問道：“那你……為什么不把我交給那里的主人？”

他更懶得回答了，嘟囔了幾句：“我剛解決了一個殺手，又出現一堆，我不帶著你跑，把你丟在那里，誰陪我喝酒？”

流焰笑瞇瞇地道：“你人真好……明明救了人還推說是為了人家陪你喝酒……我是男裝你還能看出我是女孩子，眼里蠻好……”

流焰湊到他跟前：“我姓武，叫流焰，你呢？”

他一動也不動了，也不吭聲。流焰推了他一下：“不要這么小氣嘛……”

他還是不動不說話。流焰用力推了推，卻看到了他背上鮮紅的一大片血跡……

他受了很重的傷！

他身上那么重的酒氣，完全是因為要療傷么？

“喂！醒醒！！”流焰搖著他的肩膀：“你可不能死啊！喂！！”

“……死女人，再晃就真的死了……”

流焰先是一愣，又是一喜，然后就是生氣了：“笨蛋！受了傷怎么不去找大夫！活膩味了還是不想活了？”

他懶懶地吐出幾個字：“我不喜歡著兩個選項……”

流焰吼道：“不喜歡死就趕快在你還能動的時候給我去看大夫！”

“不去，麻煩死了……”

“好！那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大夫……”

流焰起身跑了出去。到門口時卻停了下了來……

這里是南京，是金陵啊。

連住了三年的杭州都不太熟悉，不要說是剛到沒多久的南京了。

有人追殺怎么辦？

迷路怎么辦？

被人賣了怎么辦？

“怎么不去了啊……？”

背后傳來他懶懶的聲音……

流焰幾乎連冷汗都冒了出來：“我……對這里……不熟悉……”

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后：“你陪我一起去看大夫吧……”

流焰轉身攙過他的手臂：“走吧！”

他低下頭看到她溫暖的笑意：“你可以叫我十四……”

十四……名字么？還是代號什么的？

流焰扶著十四，一步步地前行……

“十四？為什么叫十四呢？”

流焰想起《銀魂》里的土方十四郎，是個很可愛的人物。

那么這個十四呢？

好像也不可惡！

“那你為什么叫流焰呢？”

“因為我媽……我娘生我的那天晚上，夢到天上下火雨，所以就叫流焰了。”

“那為什么不叫火雨？”

流焰嘆了口氣：“因為流焰很有氣勢啊，火雨很俗的！”

“我叫十四……”他的眼神寫滿了無所謂：“是因為我師父撿到我的那天是十月的十四日……”

十月十四，金秋。被師傅撿到……

原來是個孤兒。

“師傅的姓是慕容，所以我的大名就是……慕容十四。”

慕容十四！很秀氣的名字。

流焰抬起頭看著慕容十四，忽然發覺他其實是很有英氣的人……只是邋遢了點，收拾一下應該滿不錯吧。

“大夫，怎么樣？他的傷勢不要緊吧？”

慕容十四回過頭道：“女人就是話多，沒死也被你煩死了……”

流焰瞟了一眼十四，強忍著情緒默念道：救命恩人！他是救命恩人！沒還他人情之前對他好好的！不管他說什么都不要暴走！流焰露出甜甜的微笑：“我會注意的！”

大夫給十四上完了藥，捏著下巴的本就不多胡子：“傷得很嚴重……不過每天按時服藥敷藥，悉心調理，用不了一個月就會痊愈……這……藥溫水煎服早晚各一次。”

那胡子之所以那么少，都是被他捏掉了吧……

流焰取過大夫的一張字跡龍飛鳳舞的藥方，不禁道：“寫的什么啊……”

大夫看了她一眼，滿臉的鄙視。

流焰陪笑道：“那，我到哪里取藥啊？”

大夫的目光更加鄙視了，順著醫館指出去：“對面就是！”

流焰勉強地笑了笑，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診金！

自己從來不帶銀子，如果是女裝，頭上還會有釵子什么的，可現在是男裝！

慕容十四？算了吧，他看起來更窮！

流焰已經開始苦笑了……

怎么辦！

她慢慢靠近在病床上舒服趴著的慕容十四，小心翼翼的問道：“十四……你有帶銀子么？”

抱著一絲微薄的希望，試一試！

慕容十四笑了，詭異的笑了：“我說不要來看大夫，你非要來。怎么樣，沒轍了吧……”

流焰的臉飛紅起來。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么丟臉的事！要怎么樣？跑掉么？背著一個病號逃單？！開玩笑！

當鋪！自己的衣服總還值點錢，畢竟是皇宮里的。

流焰走到醫館外，鼓起勇氣拉住了一個小個字的路人：“問一下，最近的當鋪在哪里？”

“前面路口轉彎直走在轉東……”

好熟悉的聲音……

流焰仔細一看，失聲道：“玄青！！”

“你……”

“武流焰啊！”

玄青驚喜道：“武姑娘！”

“沒想到在這里會碰到你啊！好巧。”流焰道：“話說，你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玄青坐在醫館的椅子上，和以前相比俊逸了許多：“六爺離開后，玄危師兄就接管了落竹觀，可是玄危師兄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落竹觀無人料理，也就漸漸衰落了，觀中的兄弟姐妹現在大都散了，臨走時都領了筆銀子，我初到金陵，最近才開了家酒館，生意也還過得去。”

“不錯嘛！都當小老板了！”

玄青笑道：“那里啊！不賺不賠，混口飯吃而已……不過，武姑娘你怎會在金陵的？”

流焰猶豫了一陣：“我啊，我給柳……六爺辦事來著，他死了之后事情就停下了，我想去荊州找一個人，路過金陵……對了……你有帶銀子么？借我一點。”

玄青道：“有的，你要看病用么？”

流焰指了指十四：“是那邊那個！他救了我的命，總要報答他。我偏偏又沒帶銀子……”

玄青取下荷包遞給流焰：“姑娘初到金陵，總有要用錢的地方，這是五十兩銀子，你先用著。我現在要趕回去，若是不夠，可到杏花館找我。”

“那，謝謝你了！”

玄青起身道：“在落竹觀頗受姑娘姐妹二人的照顧，現在為姑娘雪中送炭也是應該的……告辭……”

有朋友真好！

一個舉著算盤的中年男人站在流焰面前，聚精會神、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盤，忽然大喊一聲：“一共八錢！”

流焰從容的從荷包里取出最小的一枚小銀錠：“給你！”

錢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錢卻很重要，你出門在外可以不帶衣服，不帶零食，不帶玩意，不帶導航，但絕對不能不帶錢，因為錢有時候就是一切！

那位先生又是噼啪一算：“找您二錢……”

這用得著再拿算盤算么……

假寐的十四懶洋洋的站起來：“剛才那個是你朋友啊……”

“是啊！”流焰攥著銀子，底氣十足道：“走吧！”

“去哪里？”

“先去買藥，然后再給你買身衣服，再去大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