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待融，更深露重。

“不會再有雪了吧？”窗外的夜色凄迷。

“不會了，元月份本不該有雪的。”

“三月不還有桃花雪么？”

“大概吧……”香水道“主子，夜里風冷，窗子還是關了吧。”

“嗯。”流焰道：“我有些乏了，香水你也累了一天，點上熏香就歇著吧。”

“是。”香水熟練地點上熏香，走出了房間。

流焰熄掉燈，坐到床邊，從窗外閃入一個人影……

流焰冷冷道：“你膽子倒是大得很。這里是皇宮，你以為是落竹觀么？”

“這世上還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柳樾關上窗子，走到床邊大大咧咧地躺了上去，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西門江陵對你不錯啊，讓你住這么大的宮殿……床挺舒服的……”

“你要再講些廢話就給我出去！”

“一年不見你還是這么不近人情！”柳樾道：“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壞的。”

柳樾從床上坐起來：“好消息就是，你馬上就可以見到你妹妹了！”

兩年了，是該見到她了。流焰道：“壞的呢？”

“她像你一樣，越變越無情了……”

“為什么這么說？”

柳樾笑道：“見到她你就知道了……還有就是……有些事情要讓你知道”

流焰道：“是你的身份？還是你背后的勢力？”

柳樾慢慢站起身：“你一直惦記的那個殺手組織，鬼府。我就是其中一員……”

流焰立馬站起身，拽著柳樾的衣領：“你說真的么？”

柳樾甩開她的手：“是真的。”柳樾從懷里取出了一個面具，借著夜色，可以看到它的樣子。如漆般的黑色，有著幽寒的光。

“是……是這個……”流焰失聲道：“是你帶我們來的，你為了利用我們就把我們帶到這里……那你快送我們回去啊！”

“你小點聲。”柳樾放下面具，道：“我不是帶你們來的人，我也查過，鬼府那天確實沒有接觸過你們。”

流焰平靜了片刻，道：“鬼府那么多殺手，你怎么知道他們那天去了哪里？”

柳樾道：“六十三個人，不多吧。”

“你為什么告訴我這個。”

“因為你必須知道。”柳樾道：“我的名字，不是柳樾，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是那就是，七殺。”

七殺，最負盛名的天下第一殺手。

自己說是天下第一當然沒有什么，如果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天下第一，那么這個人必然有過人的本領。

“我知道。”流焰望向柳樾：“坊間說七殺三年前，一次任務失敗后就失去了蹤跡。”楚信方是柳樾，柳樾是七殺，那么七殺又是誰？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柳樾背對著流焰道：“那么，你知道那次的任務是什么么？”

流焰搖搖頭，忽然想到搖頭他也看不見：“不知道。”

柳樾很久不說話，半晌才嘆了口氣：“就是刺殺西門江陵的任務。”

流焰心里一驚。原來是這樣，“你不是天下第一么，怎么會失敗？”

柳樾道：“我當時明明……已經殺了他。三月初三的那天，我明明砍下了他的頭顱……可過了沒多久他居然當上了皇帝……你說是不是很諷刺。”

“你殺的人會不會根本不是他？”流焰思忖：“是別人易容的。”

“不會。”柳樾轉過身，眼睛已是如同夜色一般的暗淡：“我在他的府上假扮侍從，潛伏了一個月，掌握了他的一切動向才會下手的，他的眼神，表情，習慣，都沒有錯。”

“既然你殺死的西門江陵是真的，那么現在的皇帝又是誰？”

柳樾接著道：“他登基之后，我曾來找過他。可他早有防備，我沒能殺了他，反而被他廢了武功，抬出宮外……”

“那你這次是怎么進來的？”

“我的輕功還在。”柳樾道：“從那天開始，我就再也不是七殺了……我用了一切的手段來了解他，我可以肯定，現在的西門江陵才是真的。他以為不殺我就會感激他……”

“然后你要他知道，不殺了你是他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流焰道：“對么？”

“什么意思？”

流焰冷笑道：“說什么為了你背后的人，為了你自己，其實不還是為了那個虛名。為了你那個可有可無的天下第一，你犧牲了多少人，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柳樾面無表情道：“你不過是我的棋子，這種問題用不著你操心？”

流焰眼中的笑意更濃：“我就算是棋子，下棋的人也不是你。我們的命運都一樣吧，只能成為別人的棋子。”

“你說的沒錯，我們都是棋子。”柳樾笑道：“但棋子也是有區別的。我可以全身而退，你們只能困死在這局棋里！”

流焰看著柳樾的深邃眼睛，一字一句道：“這個游戲玩到現在，誰也別想……全身而退。”

清晨，濃霧。

誰也沒有望著對方的眼睛，隔著一株老去的梅花樹，和飄渺的晨霧。

“最近可好？”西門江月輕柔的聲音寄予白霧，飄渺而來。

“還好。”流焰的聲音也變得柔軟，和他在一起，沒有見到柳樾時的劍拔弩張，也沒有和西門江陵在一起時身心疲憊的謀劃。總覺得西門江月可以讓她放松，甚至像神明一樣洗去她心中所有的不干凈。“忽然進京，有什么事么？”

“十日后是皇上的大婚……順便也來看看你。”

流焰道：“是和遼國公主麼？”

“嗯。”

流焰繞過梅花樹，走到他身后：“其實你主要是來看我的吧，遼國公主三天后才到，就算到了也不用你忙，你這么早來做什么。”

“就算是這樣吧……”

流焰站到他的面前，霧氣輕拂過西門江月精致的臉，流焰道：“你為什么一直不娶妻？坊間傳聞你是好男風的，所以你經常找那些年輕的琴師。是真的么？”

西門江月認真道：“自然不是。成年之前一直寄情山水文學，在之后就遇到了你……”

流焰抬頭望著他清澈如水的眼睛，輕聲道：“那你娶我好不好？”

西門江月避開了她的目光：“流焰，我們的身份……”

她雙手搭上他的肩膀：“那看著我……我告訴你，我……我真的不是西門江焰。我是武流焰，是鎮南王找來扮他女兒的人，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的。我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我們的感情還不是很深……”

西門江月的目光變得如同晨霧一樣朦朧：“我們不能在一起，不是這個原因……”

“那麼……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