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自然富貴天姿都不比等閑桃李

第二章（總第二十章）落敗

接連幾天，魏軍都是高掛免戰牌，燕軍也未前來討戰，雙方陷入僵持中。

這幾天我總是白天在帳內看書，累了就在床榻休息，按時服藥，按時睡覺，不象從前心里總是想著事情。腦袋放空，箭傷好的很快，傷口已經快愈合，只是心口有時會突然疼痛。冉閔告訴我，是因為當初箭扎的太深，再加之我的寒毒一直聚焦在心脈處，所以落下了心悸的病根。我聽后只是淡然一笑。

“這副殘軀，先是中毒，現在又有心悸，也不在乎再多幾種病痛了。”

“你這女人，真是不懂愛惜自己，病痛折磨的是你，心疼的卻是別人。”

我知道他在說他自己，我病了他會心疼。我沒再說話，只是低下頭繼續看兵書。

這幾天冉閔都是去各營巡查，有時間就在帳內陪我，我看書，他處理軍務。

每次我吃藥的時候，他都在旁邊監督，不能剩一點一滴。中藥實在是苦，每次喝完都是滿嘴苦澀，幾近想吐，我好想念現代的藥片。

這些都不算什么，最尷尬的是每次換藥，我堅持自己來，冉閔說什么都不同意，爭不過他。每次還是他親自給我換藥。換藥的時候我從來不敢看他，只把眼睛看向一旁。

冉閔倒是真的聽了我的建議，修書冉智，讓東晉出兵援魏。

休整了幾天，魏軍開始從安喜退兵，向鄴城回撤。

慕容恪率燕軍在后追趕。燕軍顧慮到我的安危，不敢貿然進攻，魏軍且戰且退，燕軍且敗且進，一路由安喜追至常山。兩軍這一路交戰十次，魏軍皆擊退燕軍追擊，燕軍士氣受到很大影響。直至撤到泒水南岸的魏昌，魏軍在此扎營，燕軍隨之也南渡泒水。

燕軍失利，我的心情也很不好，心里擔心著慕容恪的情況。想來慕容恪是顧慮到我的安危，不敢貿然進軍，燕軍才會一連十敗。雖然歷史上燕軍也是十戰十敗，但現在畢竟因為我在冉閔手中。所以這幾天我坐在馬車上對冉閔不太理會，也不太愛說話。而且離毒發的日子，也快近了。

兵至廉臺（今河北省無極縣東北），魏燕兩軍在此對峙，歷史上著名的廉臺之戰①即將打響。東晉至今未派出援軍。

冉閔巡查完各營情況，走進大帳，看到我坐在帳內，只著單衣，藥放在一邊卻未喝。

“怎么不喝藥？”

“不想喝。”

“真不愛惜自己。”他把藥拿到我面前：“喝吧，不喝傷口愈合的慢。”

我未接過，只是把臉轉向一邊，不再看他。

他一口喝下藥，扳過我的臉，吻上我的唇，強行把藥送入口中。

我臉憋得通紅，怎么掙扎也掙不脫他的懷抱，直至藥全部下咽，他才放開我。

我一陣咳嗽，他輕輕拍著我的背。

“如果可以，真不想放開你。但你的寒毒又快發作了，在我這里，你得不到救治。雖然我能用內力幫你壓制毒性發作，可總不是長久之計。而且，我要和慕容恪堂堂正正的較量，不想讓他因為你有所顧忌。我不想乘人之危，勝之不武。所以紅顏，我決定放你回去。來人，備車，送冷大人回燕軍軍營，務必安全送到。”

臨走出大帳前，我看向冉閔：“你……”

我想說“你切不可急躁”，終還是沒說出口：“你保重。”

我坐上馬車，向燕軍大營行進。

慕容恪聽到守衛報告，急急披了外衣出營。我步下馬車，他沖到我面前，一把拉過我。

“還好你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慕容恪到此時才知道，原來思念竟是那么深、那么濃。也許早在很久以前，紅顏就已經進駐他心中，日積月累，根深蒂固，有如青藤，絲絲纏繞，魂牽夢縈。

看到他拉著我的手，傻在那里。兩個大男人，手拉手站在大營口，這象話嗎？

我先回過神來：“玄恭，這里是大營，士兵們都在看著。”

他這才把手松開，轉身對身后的魏軍說：“人已送到，有勞各位，煩請告知冉將軍，多謝他送還中書令，也謝他這些天對中書令的照顧，沒有為難他。”

我們回到我的營帳，無塵已經等在那里。搭過脈：“箭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以后恐怕會落下心悸的毛病。好好調養，不可大喜大悲，就不會有什么大礙。”

慕容恪聽無塵說我沒什么大礙后，他才放心回到自己的營帳休息。

公元352年四月，歷史上著名的廉臺之戰終于打響了。冉閔勇猛無比，所部將士皆為精銳，燕軍畏懼。慕容恪于陣前激勵將士：“冉閔勇而無謀，一夫敵耳！其士卒饑疲，甲兵雖精，其實難用，不足破也！”。冉閔采取誘敵深入的戰略，想把燕軍引到廉臺的臨水和叢林地帶交戰，以相對有利的地理環境揚長避短，以相對劣勢的步兵擊敗燕軍騎兵。

慕容恪又怎么會不明白冉閔的想法呢。

參軍高開：“吾騎兵利平地，若閔得入林，不可復制。宜亟遣輕騎邀之，既合而陽走，誘致平地，然后可擊也。”

慕容恪對諸將說：“閔性輕銳，又自以眾少，必致死于我。我厚集中軍之陳以待之，俟其合戰，卿等從旁擊之，無不克矣。”

決戰的當天，燕軍先攻后敗，將魏軍引至平原地帶。慕容恪早在那里埋伏了三隊兵馬。他自己親率主力加強中軍，由五千善射者組成鐵鎖連環馬方陣，兩側是燕軍主力鐵騎伏兵。

冉閔騎著朱龍，左手持兩刃矛，右手執鉤戟，一馬當先沖入燕軍中軍陣地，斬殺數百名燕軍。但當他沖垮了第一陣和第二陣燕軍騎兵后，駭然發現原本一沖就散的軍隊突然變成了嚴密的方陣。這時兩側的騎兵伏擊部隊也突然出現，并開始迅速圍了過來，冉閔見已經中計沒有了退路，遂立即斷然下令“望見大幢，知其為中軍，直沖之”，企圖擒賊先擒王、力挽狂瀾，來個魚死網破。由于燕軍連環馬騎兵都被鐵鏈聯結在一起，無法自由躲閃與還擊，很快被魏軍將士們斬殺殆盡，連侍奉慕容恪左右的參軍高開也在激戰中因身受重傷而喪命。冉閔突破連環馬鐵陣后直沖至慕容恪本人附近，一度幾乎力挽狂瀾，但是一切已經太遲。兩側的燕軍主力部隊已經圍上來了。雖然慕容恪犧牲了最精銳的五千勇士的生命，卻有力的阻滯了魏軍的突圍進度，為兩側主力部隊的合圍贏得了寶貴時間，而這時冉閔兵力短缺的劣勢開始凸現出來，而燕軍兵力優勢則開始發揮出來，對魏軍形成了重重包圍。又經過一場慘烈的血戰，魏軍萬余將士全部力戰而死，冉閔殺開血路突圍而出，向東跑有二十余里，終因朱龍疲憊倒地，被緊追不舍的燕軍騎兵所俘。

廉臺之戰，完全由慕容恪一人指揮，所有的戰略也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我在這件事情上，沒給任何意見。于我來說，冉閔畢竟救了我的性命。于慕容恪來說，他不想我為難，所以我只在營帳內養傷。

決戰當天，無塵問我：“你不擔心四將軍嗎？”

“不擔心，他一定會贏。不管過程多么艱辛，死傷多么慘重。”

歷史沒有出現偏差，慕容恪終以五千人的性命，換來魏軍慘敗，冉閔被活捉。

凱旋的號角響起，大軍回營，我沖出營帳，看到大軍之前被抓的冉閔。我停下腳步，他也看到我，面色深沉，只是昂首，向前走去。

我回到帳內，修書慕容儁：

“殿下，今冉閔被俘，不日押往薊城，大魏太子及眾臣如知冉閔被捕，必以傳國玉璽相求于東晉。請殿下盡速派人攔下書信。”

收好信，招來暗衛，吩咐他們以最快速度，交給慕容儁。

燕軍休整了幾日，押解著冉閔返回薊城。冉閔戰敗，其子冉操投奔魯口的王午。

①廉臺之戰：十六國時期，前燕擊滅冉魏的決戰。冉閔因所屬多步卒而燕皆騎兵，率部將入叢林以利作戰。慕容恪接受參軍高開建議，以輕騎邀擊，誘魏軍還至平地，并分燕軍為三部：自率中軍，選鮮卑善射者5000人，以鐵鎖鏈連其馬為方陣而前；另兩部置于側翼，犄角以待。冉閔率眾直沖燕中軍，遭兩側燕騎夾擊，大敗，陷入重圍，終因寡不敵眾，被擒，被殺于龍城遏陘山。燕軍乘勝進擊，至八月攻克魏都鄴城，冉魏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