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攤牌
- 眾生·浮世相
- 故人老友
- 1950字
- 2015-12-28 10:45:15
回去時,月亮已經(jīng)升的老高,霍湮一個人蹲在垂花門前,垂花門前的幾千竿修竹搖曳不休,冷麗的眉眼,沒有什么表情,“我見到了長空靖”,頓了頓,“她長的真漂亮,又高貴又有氣質(zhì)”,霍湮手中握著一截枯枝,不停的在地上亂畫,沉默了半晌,又淡淡看向遠處。
晚上,原臻做了一個夢。
在夢里,夢境也一片混亂,那些嘈雜的人聲,那些愈漸愈遠的背影,那些崩壞的畫面,河畔溪澗飄零的曇花,曇花逐水,血跡順著河水洇開,遠處古寺傳來渺遠鐘聲,菩提樹下誰的青年長身玉立,身后是長滿苔蘚的青石臺階。
斑駁的光影,大圣佛音渺遠,在夢中,原臻記得那些畫面,一清二楚,醒來,卻只記得那古老的鐘聲,聲聲擊在耳畔,卻遙遠的如同天際。
鳳凰泣血在暗夜中發(fā)出嗜血的光。
中指如朱砂似的傷口隱隱作痛,仿佛有什么要噴薄而出,她用刀尖點開傷口,血珠一滴滴落在鳳凰泣血上。
嗜血的光芒逐漸暗淡,原臻翻身下床,想要倒一杯冷茶。卻未曾想剛一落地,突然“呼”的一聲,原臻本能的將臉一偏,寒風緊貼著她的臉頰掠過,那勁道刮得她臉隱隱生疼,還沒等原臻叫出聲來,她被迫滑出數(shù)尺,人被釘在墻上,短刀順著脖頸插入墻壁數(shù)寸,她驚出一頭冷汗。
霍湮冷冷的聲音響在耳畔,“你究竟是什么人?”
原臻有點不明白的抬頭,“嗯?”
“最近我一直在做夢,做夢的時候,也知道要牢牢記住,醒來卻忘的一干二凈。唯記得一個女子白裙黑衣的背影和她手腕上朱砂凝血的手鐲,你究竟對我做了什么?”黑暗中霍湮的臉龐有種異樣的冷冽和戒備。
原來她也夢到了。
霍湮的胳膊緊緊橫在她的頸間,頸邊刀鋒閃爍著殺氣。原臻覺得這樣實在不適合說話,但又不能掙扎,只好一動不動的貼著墻壁,黑夜中同她對峙。“如果我說,我什么都沒有做,你信嗎?”后半夜的相府格外安靜,桂花落在月影中散發(fā)出桂子清香。
霍湮加大手臂力量,嘴角泛出冷笑,“我以前從不做這樣的夢”。
原臻笑了笑,笑容在暗淡的夜色里有種異樣的慵懶,“這是我們的緣分”。
“緣分?”霍湮玩味的重復,嘴角微微彎起弧度,因是背著光,原臻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月下香在她衣袖間縈繞,漸漸織成一幅薄紗,把她籠在其中,“我從來不相信緣分”。
原臻笑容還是慵懶,一雙眸子在黑暗中閃爍,卻不帶惡意,“那這次,你非信不可了”。
房間里一時靜下來,很遠的地方偶爾傳來殘鴉叫聲,夜色更暗,四周更靜。她偏著頭看她,“你可知道你跟我的緣分在哪里,在于你的那顆心,玲瓏心,你大概也知玲瓏心為何物,那是古老的蒼山族遺落世間的純凈之心,此心煉藥可保青春,制丹可起死回生,世人皆趨之如騖,我如今的目的也是它,你在夢中所見到那個手鐲,是它指引我找到你的”。
霍湮冷笑,“所以呢,你是準備殺了我嗎?”
原臻卻答非所問,“如果你不愿意,我不會強迫,但如果,有一天,有些東西重要到你想拿那顆心換,我一定滿足你”。
霍湮微蹙了眉看她,一雙漆黑的眸子似盛了清涼湖水,卻不能理解她的思維,“心乃萬本之源,無心之人只有死路一條,姑娘不覺得這種可能很可笑嗎?”
原臻卻不在意她的嘲笑,“心是萬本之源,但無心之人存于世間,并非不可能,如果我說你給我玲瓏心,我可以幫你續(xù)命呢?”
霍湮收回短刀,輕笑一聲,“既然姑娘能找到我,想必也不是簡單之人,直接殺了我,不是更省事?”頓了頓,補充道:“至少我會這樣做”。
原臻揉著脖頸,語聲帶著慵懶笑意,卻說出很正義的話來,“我知道生命可貴,所以不管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踐踏人命,我只會做交易,讓別人滿意,讓自己心安。
“哦?”霍湮挑眉看她,盛了湖水的雙眸,無任何波瀾,只是平靜的陳述著一個好像無關(guān)自己的事實,“早在十五歲,我就不知道心安為何物了”。
原臻掏出火折子,點燃蠟燭,燭臺映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映著她嘴角淡淡笑意,好似慵懶的貓兒,“每個人有自己的原則,姑娘有姑娘的原則,我有我的,我跟姑娘不一樣,所以原則也不同”。
霍湮大踏步走出去,衣擺拂過鵝黃鞋面,帶出一陣窸窣,她在門檻處頓了頓,“其實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這樣的我,永遠不會有心甘情愿的那一天,除非姑娘殺了我”,又輕笑出聲,“也說不定,為了防止生出萬一,姑娘會死在我手里”。
她亭亭的背影像一朵乍然盛開的曇花,又乍然消失在夜色中,原臻長吁一口氣,抹去額頭冷汗。心里卻生出對自己的萬分激贊,自己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真是太贊了,不卑不亢,還能說出那么有道理的話來。啊,真是佩服死自己了,只不過......,續(xù)命之事,的確是她隨口胡謅,那種玄乎的事情,她只聽師父說過,但至于能不能實施,卻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霍湮想通了,她就悲慘了。
想到這里,她突然開始發(fā)起愁來,當初她之所以說那番話,只是為了更容易的打動霍湮,卻根本沒有考慮到話的實效性和可行性,現(xiàn)在好了,說出去的話,就等于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好像特別篤定霍湮有一天會來找她,這種無意識的篤定,可她理智的思考一下,好像又覺得永遠不會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