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言醒來，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他揉了揉額角，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是他的房間，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以為自己會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或者就不在醒來，可現在他依舊完好無缺在自己的房間。

推開門，走出去。

外面暮色很重，秋雨密集，門童躬身行禮，“世子”，他點頭，向前走了兩步，突然頓住，像是沒聽清似的，“你剛才叫我什么？”

門童抬頭看了一眼，忙低下頭，謙恭的回答，“世子”。

扶言蹙著眉凝思，半晌，極輕的笑了一聲，“我怎么成了世子了？”門童詫異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但又不能質疑，只能如實回答，“扶蘇公子不是一直都是世子嗎？”

扶言的看著門童，良久，像是發現什么，急步來到銅鏡前。直至看清那張臉，身體忽然不穩的晃了一下，銅鏡里，那張臉，明明是扶蘇的臉！

扶言撐著案幾，良久，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修長的手指慢慢覆上臉頰，貼著耳根處，一點點的揭下那層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被工工整整的擺在案上，手指劃過眉眼處，扶言冷笑一聲，“扶蘇這次，你究竟要做什么，又準備如何對付我？”頓了頓，“你隱藏那么久，如今，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沉的心機”。

面具被揉成一團砸在銅鏡上，他吩咐下去，“去叫管家”。門童有點詫異，不明白為何世子為何要請公子府的管家，但還是以言去了，畢竟他也是主子。

管家躬身進來，扶言轉身，“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管家看到他的臉顯然嚇了一跳，“公子不是進宮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扶言冷冷的打量他，“我為什么要進宮？”管家渾身打了一個寒顫，不明所以，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實話實說，“今天早上宮里來了詔令，說君上病重，讓二公子去見最后一面”。

“然后呢？”扶言的聲音越發陰冷。管家抹了額頭冷汗，“然后，公子就進宮了”，忽然跪下，“是奴才一時疏忽，竟不知公子已經回來，還請公子責罰”，語畢俯身大拜，儼然一副受死模樣。

這時管家已經顧不上扶蘇公子到哪里去了，也無法仔細思量二公子究竟什么時候回來的，反正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有點莫名其妙。

扶言唇角扯出譏諷的冷笑，扶蘇冒充他進宮，究竟是想得到什么？門外有仆人闖進來，滿身冷雨，“公子，府外有個叫原臻的姑娘非要求見公子，還要我把這個東西交給公子”。

那赫然是一張人皮面具。

他輕笑一聲，用手指揉著額角，“請她進來”。

原臻濕噠噠的闖進來，扶言揮手遣退管家仆人，只留她一個人。身上的雨水，順著松石藍的外衣和鵝黃的裙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她盯著一臉看好戲的扶言，眼神冷漠，語氣冰冷，“以前一直不理解你和扶蘇的關系，不明白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奇怪的兄弟，不明白扶蘇明明知道你要毀了他的一切，還如此放縱你，現在我終于明白。我明白了，可你卻一直不明白”。

“哦？”扶言挑眉，“姑娘倒是說說究竟明白什么？”

原臻緊緊盯著他，“扶蘇他不想失去你”。

扶言低頭整理衣襟，良久，漫不經心的問，“他這樣跟你說的？”

原臻抹了一把臉上雨水，“他沒有跟我說”，聲音緩下去，“他也不會跟我說的”。

扶言冷笑一聲，抬眼看她，開口卻又是淡淡，“我就說大哥擅長收買人心，果不其然，你看，像姑娘這么聰明的人也會被收買”。

原臻瞧他半晌，方才緩緩問，“你就這么討厭他？”

扶言轉到她身后，修長的手指夾起她發間的一片落葉，語聲冷漠的像個局外人，“不是討厭他，我只是用盡全力也不能讓自己喜歡他”。

原臻轉過身，緊盯著他的眉眼，“如果，我說，扶蘇已經死了呢？”燭火適時的爆出一團火星，扶言抬眼看她，窗外雨聲沙沙，燭火灼灼燒的更旺，半晌，他緩過神，極溫柔的笑出來，“姑娘這么喜歡開玩笑，只是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原臻走近一步，聲音緊緊逼著他，“他帶著人皮面具，以你的身份，去了千元殿，埋伏在千元殿的殺手，殺了他，卻以為是你，他是替你去死的”。

熠熠燭光里，扶言的臉一點一點白下去，唇角卻勾起溫柔的笑意，“臻姑娘，以為說了這些，我就會相信嗎？”

原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點疲倦，“你是不相信，還是不敢相信？”他沒有說話，卻撐著案幾坐下去，還是無所謂的樣子，“你走吧，不管怎么樣，我是不會相信的”。

原臻輕笑了一聲，語聲卻是淡漠，“你總有一天會相信，只是不知那時你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