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從陡崖回來的第二日，其間，原臻沒在見過幕琛和扶蘇，其實也沒什么，想起來，他們只是泛泛之交，如果硬要說會關心他們，自己都覺得矯情。

即使想關心，也沒什么資格，高高在上的貴族世家，如同星空閃耀，一輩子難以企及。

他們怎么樣了，都不關她的事，正如不管她怎么樣，都和他們沒關系。

傍晚時，陰沉沉的天空終于下起雨來。

陰雨綿綿，院中榕樹遮天，濃重的烏云飄在樹蔭之后，盆栽被細雨洗的青翠鮮艷，萱草在風雨中垂頭，似含羞帶露的女子，原臻撐了油紙傘，藍色傘面繪著十里長亭楊柳依依和風靡一時的詩，雨勢越下越大，濺濕了松石藍的外衣和鵝黃裙邊，她看著大片萱草，一時心神恍惚。

有意或無意的引起他人注意，以為過了九年，不是當年的自己，可以理所當然的面對拋棄她的人們，可以理所當然對自己說，拋棄她，損失的是他們，不是她。可真正面對時，自己依舊自卑，骨子里還是那個小女孩，害怕被丟棄，害怕被傷害，事到臨頭，總是喜歡逃避。

這樣卑微又心虛的自己讓她討厭，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她知道，那才是真正的自己，是自己都不曾了解的自己。

自己怎么可以討厭自己？

冷風拂過，雨滴密集的打下來，一株萱草經受不住風雨相欺，斷了花身，橙紅的花朵凄零的在風雨中搖搖欲墜，她輕輕彎腰把它從摘下，護在傘下，那樣鮮艷的花朵。

依稀傳來窸窣腳步，淡淡的語調從雨中傳來，“臨雨賞花，姑娘倒是好興致”。

側身看到一襲玄青深衣的幕琛撐著油紙扇站在四五步的地方，漆黑的眸子上下打量她，兩天沒見，他還是他，好看的眉眼，優雅的身姿，站在雨中，芝蘭玉樹般高貴。

半晌，沒有人說話。

時間仿佛停止一般，雨幕隔開一方天地，周圍一切皆是背景，幕琛走近兩步，“一直想問姑娘，那日為何要跳下陡崖？”衣袖間依稀帶了幽幽菊花香。

雨滴錯落有致的打在傘面，原臻看著他，目光真誠，說話的話卻是敷衍，“只是，只是一不小心滑下去了”。

嘴角浮出一絲輕笑，幕琛道：“想了姑娘會這樣答，沒想到果真是這樣回答，姑娘不想答就罷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語氣襯著暮雨，帶了一絲涼意。

風拂過，斜雨傾了滿身，幕琛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好像在等她的回答。

指尖壓在手心，用力握緊，半晌方才松開，語氣變得微涼，“與己無關，幕公子當然不想知道”。

一個輕巧跨步，幕琛翩然走進她的傘下，他的油紙扇落在腳邊，原臻下意識后退，他卻一把握在青竹傘柄，兩只手一上一下。他微偏頭，好看的眸子目光灼灼，“于己無關？”頓了頓，“是因姑娘不想說”。

兩人離的如此近，她掙扎著想離他遠些，他卻握緊傘柄，身上沾滿了雨的味道，她皺皺鼻子，“公子只是隨口一問，我又何必如此煞有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