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原臻和白芷并肩躺在床上，她微微側身觀察白芷，那時白芷正闔著眼假寐，白月光從頭頂照在她臉上，深深淺淺的光線，說不出的好看。原臻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苻生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物，竟然讓白芷這樣女子心甘情愿為她拋家卻國，甘心等候十年。

十年足以垂髻兒童長成少年，讓青年步入壯年，讓壯年人踏入老年。萬一他出了什么意外，她輸的起嗎？

可這句話原臻不能問，她不能在不了解別人時假設這個萬一，有些人在有些人眼里是沒有萬一的。

白芷大約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睜開眼，見她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便問，“姑娘半夜不睡盯著我做什么？”

經過幾日相處，兩人也不似初開始的那樣生疏，說話也變得隨意，原臻枕著胳膊看著虛空的黑暗“一直在想苻生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讓夫人如此死心塌地？”

白芷無聲的笑了，她捋了捋自己的長發，聲音低低的，淺淺的，好像回憶起很遙遠的事，“我和苻生的第一次見面，我是不知道的，后來的事情都是我從侍女口中得知的。我是宣國宗室之女，家教很嚴，平時不輕易踏出家門，可后來實在覺得悶的慌，便拉著侍女悄悄溜了出去，誰知路上出了問題，我自認平常沒做過什么壞事，可不知道為什么出門竟然就被疾馳而過的馬撞到了。

那時候侍女被嚇的六神無主，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幸好路過的苻生背著我去找了大夫。

我醒之后聽侍女講了經過，第一反應不是感激，而是對苻生產生了懷疑，因為我知道苻生是我父親的門客，父親門客很多，我也見過很多，巴結討好我的也很多，所以我認定苻生他心懷不軌的，心里多少還有點瞧不上他。

但懷疑歸懷疑，我想我還是應該謝謝他，于是便吩咐侍女帶著重禮去他謝他，。那時他正在吃飯，一碗稀粥，一小盤說不出名字的野菜，他吃的津津有味，習慣錦衣玉食的我，從不知有人過著這樣的生活，他住的地方更是簡陋，除了一張床和一些書卷之外，便再無其他，我看著有點心酸，于是吩咐侍女把給他的東西放在案上，他卻看都未看。

我以為他覺得太少，可還沒等我問出口，他便面無表情把案上的東西丟到侍女懷中，“但凡是個男人，看到一個弱女子躺在地上都不會視若無睹，我只是盡了為人本分，公主大可不必如此”說完兀自關了門，像是要逐客。

我頓時就怔住了。

我站在庭院中看著他緊閉的房門，覺得這件事挺可笑的，覺得他這個人也挺可笑的，可為什么覺得可笑，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我知道我對他動了心思。

我站在陽光中想象他每一絲表情，不管是淡淡的，還是面無表情，我都很喜歡。

我記得他把東西丟進侍女懷中時，臉上那種不屑，從來沒人用這種表情來對我，我心想這個男人可真特殊。

我努力接近他，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挑釁他，我想讓他愛上我。

后來，他說，“公主，我們身份有別，你以后還是不要來找我了”，我就那樣看著他的眼睛，我說，“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帶我走，我就跟你走”。

他愣了一下，什么都沒說。

后來，我們為了躲開父親的追捕，便逃到虢國，那時我沒覺得辛苦，只覺得可以跟他地久天長”。說完白芷自顧自的笑了，“是不是挺俗氣的？”雖然這樣問著，語聲卻帶著笑意。

原臻微微嘆了氣，白芷側臉看著她，“姑娘為何嘆氣？”

原臻一臉惋惜狀，“夫人也太大方，只因他救你一次，你便把終生許他，他真是賺大發了”。

有風吹進來，帶著絲絲涼意，白芷緊了緊身上被子，“對吧，我也覺得自己太大方了，現在想想，都不知道當初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勇氣反抗父親，我以前可從沒頂撞過他”。

原臻坐起來關了窗牖，“那夫人現在后悔嗎？”

白芷枕著自己的胳膊，看著不知名的方向，“一個人住了十年，說沒有后悔過是假的，很多個晚上，我醒來發現身邊空蕩蕩的，就會覺得特別委屈，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沒跟他走就好了，如果當初不放他離開就好了，可轉念一想，如果當初不跟他離開，我也許就會按照父親的旨意嫁給我不喜歡的男人，過著行尸走肉的生活，還不如現在這樣。現在雖然辛苦，雖然會覺得孤單，但至少還有希望。至于放他離開，我更應該沒什么后悔的，誰讓我愛上的是這個男人可能的光明的未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