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 只嘆流年亂浮生
- 塵縈
- 2191字
- 2013-04-07 17:49:00
雕金的頭冠落下齊整的紅色流蘇,堪堪遮住林悠悠半垂的雙眼,烏黑的長發(fā)一絲不亂的在腦后盤成髻。大紅繡金的霞帔襯的她猶如因思戀愛人而落入凡塵的謫仙。入眼處皆是喜慶的紅,作為她的臨時閨房的沁心園安靜的只剩下前院傳來的吹打樂聲。
“悠悠。”方子衿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方大人。”林悠悠抬眼看看從窗紙透過來的光線,“時辰到了嗎?”
“尚有些時候,”方子衿沉默,“你可知此去就再無回頭的可能。你心心所念的自由與外面的世界也就再無親眼見到的一天。”
“方大人無需多言了。從第一日相遇,你我便知道有些東西已不受你我的意志影響和控制了,這普天之下,但凡入了他的眼,再與自由無干了。”
門外方子衿輕嘆。
“能有如此歸宿已經(jīng)是悠悠莫大的福分了,畢竟那雕龍舞鳳的亭臺樓閣是尋常百姓仰望的所在,而悠悠卻能錦衣玉食,坐享其福。以悠悠的出身,這幾乎是美夢成真。”
“那你可曾有一天做過這樣的美夢?”方子衿問。
屋內(nèi)再無回話。
“如此,臣便恭賀嫻妃大婚之喜。吉時一到,喜娘就會來迎娘娘入宮。”方子衿對著屋內(nèi)行了一個大禮,決然離去。
高頭大馬的儀仗隊在前開道,迎婚的樂隊一路吹奏著從方府行進向皇宮。
沿途站滿了手握重兵的御林軍,兩旁黃色的禁衣一直向皇宮延伸。百姓們在這兩道人墻后面探頭探腦,意圖一睹這天下第一美人的花容月貌。
是了,必定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否則如何能進了皇家。
雖無大聲的議論,但竊竊私語的內(nèi)容太過一致,聲音也就傳到了轎輦中。林悠悠以為在方府的這段日子,已經(jīng)想的很透徹了,以她的性子,早就對身外之物不抱任何奢求。
只是那些話語中的艷羨和嫉恨讓她突然有一絲的茫然。所謂的榮華和富貴真的能夠操控扭曲人性至此嗎,那些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忠孝廉恥的人,口中的話語雖對她的出身充滿了不屑和鄙夷,但字字句句藏著無限的羨慕,恨不得自己也是那名滿天下的花魁,或是即刻就培養(yǎng)自家的女兒成為花魁。
林悠悠想起在翎雪閣的日子,秦嬤嬤雖從未讓她接客,卻總讓她在屏風(fēng)后看其他的花娘陪客喝酒。這世間男子最丑的姿態(tài)她算是見了個遍,也就更加淡看了自己的出身。
世間原是如此,若是沒有尋歡作樂的恩客,縱有媚惑天下顛倒眾生的女子,又能如何;若是沒有薄情負(fù)義的寡情人,那么再情比金堅誓守終生的相守,也無人歌頌。
不過是得不到的,才去宣揚和夸大罷了。
皇家與昔日的花魁大婚之事以滴血入水的擴散之勢傳開了去。
原來翎雪閣的花魁被皇家贖了身,方子衿只是為皇帝做了媒人。
據(jù)說當(dāng)初穆皇后進宮也只用了十六人的大轎,而這花魁的坐轎就由十人抬。
于是文人騷客們忙著為此事賦詩作文,茶樓說書的先生們忙著換上新的雀鳥飛高枝的段子,就連各個青樓的花娘們都開始瘋狂的模仿起林悠悠的衣著身段。
人們想象中的群臣激憤上書房前請命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出現(xiàn),大臣們默契的封緘其口,只是與方府的走動更勤些。方子衿又一次成了皇城內(nèi)外炙手可熱的人物。
與方子衿素日便交好的,正大光明登門拜訪,除卻加深感情這一托詞,話語便圍著林悠悠打轉(zhuǎn)。而平日里甚少往來的也借口家眷走動,請教詩詞等等各種理由上門打擾,話題中更是離不了那場驚世駭俗的婚禮。
天色即將全黑,皇宮。
上書房里的光明趕走了朦朦朧朧的夜色,阿下早早命小太監(jiān)們點上燈,便全部退到外面候著。
郗容秋對著眼前的奏折半天沒有看向下一行,終于忍不住開口,“方卿,天色不早了,你從下朝便在此候著,有何事?”
“皇上。”方子衿仍是垂首待命的站著,“臣在等皇上的旨意。”
郗容秋盯著方子衿半晌,放棄的說:“晚些日子在出京行不行?”
“皇上可是要言而無信?”方子衿道。
“子衿啊…….”郗容秋道。
“皇上若是記不清當(dāng)日之約,臣可以復(fù)述一遍。”方子衿道。
“子衿,你可知太后和皇后這些日子越發(fā)難纏嗎?你能了解家中新迎一個妾室的苦楚嗎?子衿…..”郗容秋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方子衿打斷。
“皇上,臣記得這整件事是皇上您親自策劃的,臣還記得當(dāng)日您說起能把太后和皇后的鼻子氣歪時,樂得將臣岳父所贈的茶杯都掃落在地。”方子衿道。
“當(dāng)時你不也贊這個主意好,”郗容秋臉上的尷尬被笑意生生的擠下去,“你沒瞧見三叔震驚的樣子,聽說他回府就拍碎了他最喜歡的紫檀木棋桌,哈哈哈哈哈!只這一件朕就覺得都值了。”
“皇上高興就好,皇上何時下旨?”方子衿道。
郗容秋的笑像被施了法一樣凝在臉上,“子衿,你知道,朕離不開你。”
“臣倒是無一日不想離開您。”方子衿道。
“大膽方子衿!”郗容秋喝道。
“臣以下犯上,愿領(lǐng)一切責(zé)罰。”方子衿應(yīng)聲跪下道。
“愛卿快請起,”郗容秋起身幾步下到方子衿面前虛扶一下,嘆道,“子衿,你明知我不會允你辭官,實在不用每每故意惹朕不悅。”
方子衿這才抬頭正視著郗容秋道:“皇上也知道,臣本就志不在此。”
“然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活的隨心所欲,灑脫超然。每年有多少人為擺脫貧窮考取功名,又有多少人為報效家國進入仕途,不論初衷如何,只要成功便是一朝功成,名與利。就像你我,雖然目的不同,卻為同一件事努力,唯一的區(qū)別大概就是朕高高在上,而你只位及人臣。所以,無論你志在何方,在走到最后的目的地之前,你我誰也不能退出。”郗容秋見方子衿只是沉吟不說話就繼續(xù)道:“朕是說過林悠悠入宮后便允你一個長假,不到時限絕不召你回宮,甚至是回京,可是….”
門外突然傳來阿下的急報:“啟稟皇上,秀黛郡主在馥玉宮鬧起來了。”
郗容秋與方子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見了無奈。
“方愛卿可方便與朕同去?”郗容秋問。
“天色已晚,臣就不打擾皇上合家團圓了,臣告退。”方子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