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方、巖二人打點好行裝，待岳鈺喬裝妥當便上路。岳鈺仍然一身男子裝扮，只是面色較之前更黑些，更顯男子氣，仔細看去，五官也變得平淡無奇。

巖千葉推斷影梟不會再派來殺手，就租了馬車，二人坐在前面趕車，岳鈺在車內休息。

“巖兄，岳小姐的臉似乎有點不同，你發現了嗎？”兩人閑聊著，方子衿道。

“那是我昨日取了一些易容的東西，給她用上了，否則就憑他那簡單的變裝和引人注意的相貌，就算影梟不追上來，也會招來別的麻煩。”巖千葉打趣道，“其實方兄你也應該用顏粉稍作遮掩，免得一進入人多的地方，就惹下風流債。”

“巖兄別取笑了，我本不出眾，何須遮掩，”方子衿也笑，對于外形長相他并不在意，相貌面容只是他區分他人的方式，無謂再劃分出美丑，累心勞神。雖然在京中被官家小姐們私下稱作“茂京二絕”，也并沒讓他自得自滿，反而頗感困擾，因為與他并稱的是當今的圣上，郗容秋。

“原來圣手教不止制藥，對易容也頗為擅長。”方子衿饒有興趣的問。

“只要與人有關的東西，我教都有所涉獵。這世間最神秘難測的是人心，最珍貴難留的是人命。”巖千葉淡淡的說，語氣中的尋常將他對旁人性命的不屑一顧暴露無遺。

“哦？巖兄可有興趣說說，權當打發時間。”方子衿只是繼續問道。

“最簡單的易容就是像岳小姐這樣，在皮膚外層進行改造加工。先涂上顏粉令膚色改變，再加以描畫，使容貌變得普通或者丑惡令人作嘔。這樣做的，大多是尋常人家，為了推脫不了的親事，所以不會很貴。”巖千葉一副生意人的口吻，顯然經常向人介紹，“然后是訂穴之法，就是在頭部相應的穴道內釘入骨釘，使得皮膚骨骼發生拉伸偏移，改變容貌。這個法子大多是犯了重案或是被人追殺的人才用，價格上就偏貴。”

“聽起來，這兩種都是讓人重生，并不是消失，是嗎？”方子衿挑了兩個最接近自己所想的詞。

巖千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對，這兩種方法只能算是改頭，稱不上真正的換面。”

“若牽涉到貴教的內部事宜，巖兄不必勉強。”方子衿道。

“無妨。若是說改頭，在我教內人人都了解一二，且不乏個中好手，但要論換面，”巖千葉停頓了一下，“只有教主才稱得上真正的擅長。”

圣手教如此出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教主也是一半的原因，莫說是教眾，就是各堂堂主、長老、護法都未必見過他。江湖人對圣手教教主有太多猜測，尤其是莫名其妙中了劇毒奇毒，只能上萬毒山時，中毒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然而誰也沒有證據，說不出他的長相，于是所有的推測都得出同一個結論，易容。

巖千葉有意向方子衿示好，主動提起教主會易容，也不算出賣教中秘密，畢竟這在江湖上算是未經證實卻公認的事實。

“換面，顧名思義就是將面容整個改變，成為另一個人，一個真正存在的人，進行易容的人不用隱姓埋名、更名改姓能以他人的身份繼續正常的生活，做事。有兩種方法可以做到，第一就是訂穴，只不過需要極強的功力控制骨釘入肉的角度和長度，在我教中，只有教主有這樣的功力。”巖千葉道。

“巖兄也做不到嗎？”方子衿問。

“慚愧，我也做不到。”巖千葉短暫的思考后道，“方兄不是習武之人，這么說吧，就如同文人練字，手中握著筆時不僅要施力讓筆尖在紙上留下字跡，更要留力避免墨暈紙張，讓字形自成風格，美觀易認。用訂穴來換面就是必須同時從內外控制骨釘，讓它仿佛成為身體的一部分，才能任意改變某個身體部分的拉伸程度。”

方子衿點點頭表示了解，巖千葉繼續道：“第二種是人皮面具。江湖上經常有人叫賣人皮面具，大多是唬人騙錢的，根本就不能用，偶爾有能用的，也破綻百出一眼就能看穿。我教中惟有教主能做出天衣無縫毫無漏洞的面具，我也試著做過，戴上之后很不舒服不說，粘合處也很容易被看出來。說句實話，可能連我也沒見過教主真正的樣子。”

“哦？那有沒有分辨是否戴著人皮面具的方法呢？”方子衿似是對圣手教的內部事務沒有興趣，只單純的談論著易容。

“由教主親手制作的，沒有辦法。”巖千葉話中帶著一絲自得和欽佩，“我用過一次他做的面具，戴上便真如換了一張臉，連我自己都沒辦法分辨，若真要說方法么，只能從言行舉止上區別了。”

“果然奇妙，這世間真的有太多神秘玄妙的事物。多謝巖兄，方某受教了。”方子衿笑著向巖千葉一拱手，笑容真誠。

巖千葉見他對這些事情感興趣，且是真正的好奇不帶一絲窺探，便將教中一些特別的事當做故事一一說來，既不泄密又打發時間。

岳鈺初時還有些拘謹，慢慢被巖千葉的講述吸引，便坐在他們身后聽故事。

影梟的殺手沒有再次出現，被追殺的緊迫感也就慢慢淡了，馬車上氣氛輕松，有說有笑，倒真像兄妹三人外出踏青。方子衿和岳鈺二人的精神漸漸松懈下來，只有巖千葉一直警覺的提防著，口中雖然沒說，腳下的路程一日比一日趕得緊。

終于行至南條關外圍的村鎮，進入將軍府的勢力范圍，巖千葉才稍稍松了口氣。

官道漸漸轉成便道，道兩旁阡陌縱橫，農田綠意盎然，偶爾能看見田埂上，莊稼漢帶著草帽坐著歇氣。岳鈺對一切都感到新鮮，不住的掀開車身的簾子向外瞅。

“過了這個村子就是南條關，我們是休息一宿再走，還是直接進南條關？”巖千葉問方子衿。

“就在村子上住下吧，將軍治下的地方應該很安全。岳小姐意下如何？”方子衿道。

“如果不麻煩，我想盡早到南條關。”岳鈺道，聲音中的嬌羞讓趕車的二人相視一笑，揮鞭策馬，加快了馬車的速度。

半柱香后，對面道路上塵土飛揚，幾騎快馬奔馳而來。巖千葉神經繃緊，單手持韁進入備戰狀態。方子衿看到來人衣服上的紋飾，笑道：“巖兄不必緊張，正牌的護花使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