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照例是秦衍來天籟居指點宮中樂師和司樂宮女樂理的日子。

一段日子相處下來，歌塵發(fā)現(xiàn)念琛行事小心謹(jǐn)慎，唯獨每每提到她以前伺候的主子秦衍的時候異常興奮，難以掩飾她雀躍的心情，這不，歌塵一大早就聽見念琛起床的聲音，不多時她就進(jìn)屋叫醒了歌塵。

看著小膳房上來的早點，歌塵有種要好好夸夸翩燕的沖動，不然這小膳房怎么可能每餐都會有她喜愛的菜色呢！好吧，看在美食的份上，歌塵就打消了要翩燕出宮的念頭。

等歌塵用完早膳來到天籟居正殿，正殿已經(jīng)擠滿了樂師和宮女——還有好些宮女根本就是從別的宮殿跑來的，個個手中都拿著樂譜和樂器，每個人臉上都是如念琛一樣的興奮。

“我就知道要早點來占位置的！”念琛在一旁懊惱得直跺腳。

“喲！這不是歌塵姑姑嗎？”是珍喜帶著幾個小宮女向她們走來，雖然嘴上叫著“歌塵姑姑”，可是那語氣那態(tài)度對歌塵是半分尊敬也無呀，“這來受秦先生指點的人，居然連件樂器，連本琴譜都沒有的空手而來，看樣子是根本沒把秦先生放在眼中呀！”

珍喜本就是天籟居的大丫鬟，走到歌塵近旁之時就已經(jīng)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再加上音量頗大地說了這么一番話，那些對秦衍崇拜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斷的樂師和宮女一個個都神色不悅地瞪著歌塵，竊竊私語。

歌塵心中扶額，自己不想要找麻煩，不想拿自己如今的地位壓人，可偏偏就有這么些不識好歹目光短淺的鼠輩主動往刀口上撞：“珍喜，你這話指出的原因從而得出的結(jié)果可是連得頗為牽強呀！我那把小提琴連太皇太后，皇上，安王都知道是把世間難尋的琴，既然我也是公主殿下的樂禮先生，自然而然要把我的琴奉給公主殿下！至于樂譜，有冊在手怎么會好過將宮商角徴羽留記心間呢？珍喜，你說，我哪里對秦先生不敬了？”

珍喜一噎，一時找不到可以回?fù)舻脑捳Z來。

四下本來的小聲議論和指指點點有都頃刻安靜了下來。

“你們圍在這里做什么？秦先生都快來了！”沈嬤嬤肥胖的身軀擠到人前，氣呼呼地責(zé)罵道，見到圈子的中心是歌塵，她的整張臉又難看了幾分，“歌塵，怎么又是你？為何本嬤嬤每次見到你，你都是在惹事生非呢？莫要以為你是公主殿下的先生，受太皇太后喜愛就可以為所欲為，目無尊長！”

“嬤嬤，您瞧，她呀什么都沒帶就來正殿了呢！”珍喜立馬上前扶住沈嬤嬤，白了歌塵一眼，說道。

“沈嬤嬤，姑姑是頭一次來正殿，您就原諒她吧！”一旁的念琛向沈嬤嬤作揖，為歌塵開脫。

“她是第一次來，可念琛你就不是了！你不提醒歌塵姑姑，就是你的不對了！”珍喜搶白道，之前因為念琛是秦先生的丫鬟，珍喜是沒少下功夫討好她，奈何她就是油鹽不進(jìn)；如今她被派去跟著歌塵，珍喜還不趁這個機會好好報復(fù)呀！

念琛一時答不上話來，她說得沒錯，怪只怪自己因為要見到主子而開心過了頭，忘了正事。

“珍喜，誰說念琛沒有提醒我，只是我對念琛說，這世間每一件物什都可以奏出美妙的樂章來，在習(xí)樂之人的腦中隨時都可以喚出宮商角徴羽來，何必要拘泥于已有的樂器，禁錮自己的創(chuàng)作呢？”歌塵說得理所當(dāng)然，卻聽的四下的樂師宮女一個個面露不屑。

“好一個‘何必要拘泥于已有的樂器，禁錮自己的創(chuàng)作’！本公子在殿外聽?wèi)蚵牼昧耍透鑹m姑娘這句話最入耳！”秦衍依舊一身白衣飄進(jìn)殿內(nèi)。

“秦先生好！”

秦衍沒有理會一整個殿內(nèi)之人的行禮，直直走到歌塵面前，微笑著說道：“那日與歌塵姑娘在瑾瑜宮合奏結(jié)束后，秦某都沒來得及跟姑娘說上幾句話姑娘就離開了，之后就一直沒有機會再見到姑娘一面，今日終于讓秦某如愿以償了！”

主子什么時候?qū)θ诉@么客氣了？這兒又不像那天在瑾瑜宮，沒有太皇太后，沒有皇上，也沒有安王，主子莫不是真的很欣賞歌塵姑娘？念琛是真的吃驚不小！所有和她家主子說過話的人都知道，主子的溫文儒雅只是因為他腹有詩書氣自華，但那張嘴可不是能饒人處且饒人的，有時候連皇上的面子都不賣，可對歌塵的兩次談話，都是一副相敬如賓的樣子，這也太離奇了吧！

殿內(nèi)人的想法大抵與念琛的相似，眼珠子不時在秦先生和歌塵之間來來回回。

“姑娘請上座！”秦衍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歌塵和他一起坐到正殿上方擺著的小案旁。

“先生客氣了！”歌塵沒有推讓，起腳大大方方地順著眾人讓出來的路走向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