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沒有叫她沈憐，而是“歌塵”？！是知道這樣的才藝是不可能在丞相府學到，還是覺得此時的她端不起“千金”二字？

作完畫的歌塵才算是徹底冷靜了下來，也不知為何，自從做了那個夢，見到那株桃樹后，她便不好像不再是她了。而太皇太后的抬愛，她歌塵終究受不起，“回太皇太后，已經作好了。”她依舊低著頭，“不知可否請兩位公公幫忙展示一下畫？”

“貝福，彥榮，你們二人前去！”太皇太后依舊端坐于前，臉上的表情用“期待”二字概括足以。

貝福，彥榮皆是皇上身邊的得力內侍，派這二位公公上前展示一個說的好聽了是丞相府五小姐的畫，著實……有文章可作！

沈忻也早就準備好看沈憐如何出丑了：將自己弄成這副摸樣而作出來的畫，能好到哪里去？自己剛才絕對是在杞人憂天。

在展示這畫之前，只有那太師府的千金看過，現下的她緊抿雙唇，死死地看著那個額頭上有著炭黑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會是那個沈忻口中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女子？那樣的才華，即使是她——有著瀾臨第一才女稱號的公孫悅兒都自愧不如，遑論他人？而她作畫時的那份恍若天崩地裂都與她無關的專注和心無旁騖，她公孫悅兒也是難以做到的。這女子……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出生紅樓的女子嗎？而她的母親真的只是勾欄女子這般簡單嗎？

不得不說公孫悅兒才智敏銳，端得起“第一才女”的稱號，只是……

躬身上前的兩位公公看著抬手松開夾著畫紙的夾子的歌塵，輕輕將畫對閡，就在此瞬間，貝福彥榮二人瞥過一眼那幅畫，皆是瞪大了眼睛，呆在了原地。

“兩位公公可否隨歌塵上臺？”歌塵輕輕問道。

聽到歌塵的話，此二人才回過神來，邁步跟上。

這到底是怎樣一幅畫？竟會令公孫悅兒回座后就面色鐵青，又會令那兩個如狐貍一般的貝福和彥榮忘了分寸？君珃握著酒杯的手一用力，竟堪堪將它捏碎了，而力道把握的甚好，根本沒有割破手。

歌塵站在臺上，背對高臺，請兩位公公各捏住一角，將畫展開，可她整個人恰恰擋在畫前，雖不是占滿了整幅畫，但還是讓人無法看全，有甚者已經探出身子想要看個究竟。

歌塵慢慢轉身向旁退出兩步，低頭站立于一側。

整幅畫變這么呈現在眾人眼前。

啪——有數只酒杯一同掉到矮桌上。即使再鎮定的君珵再看到這幅畫時也驚異地一個起身，更不要說這畫像的本尊，太皇太后了！

刷——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移開目光，只是看著這畫：若不是看著這女子當場作出，估計所有人，包括見過歌塵拉琴的那四人，都難以相信這畫是出自凡人之手：那畫上之人與真實的太皇太后像得已經不能用“像”這個字了，就“是”太皇太后自己照鏡子的模樣。這樣的畫藝若還稱不上才藝，那么剛才那些表演的女子就完全是自取其辱！又有誰說木炭難以為畫？！

而作畫的女子卻恨不得找個陰暗處避開這些灼灼目光：歌塵不知不覺間就全心全意來作這幅畫，直到畫完才驚覺自己做過了——鋒芒太露此刻對于她來說絕對弊大于利，看來要改變計劃了……

“歌塵，你上前來！”太皇太后難掩心中的喜悅，喚道。

歌塵一路低頭上前，她對這里的一切沒來由地升出一種厭惡感和無力感。

“哀家說過，你若畫得好，便有賞！現下你畫得極好，哀家就許你一個愿望，不論什么愿望，哀家都準！”站起身，挺直了腰板的老嫗此刻有一種君臨天下的魄力。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通常這樣的許諾會跟一句“只要力所能及，就一定辦到”，可是，沒有！而是“哀家‘都’準”！這……若是這女子提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要求，例如：要當靖朝的皇后，難道太皇太后還準了不成？所有人屏息看著這女子——這個一點都不簡單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