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沈忻已經從臺上下來回了席位，可是眼睛卻都不眨地看著歌塵，看她如何當眾出丑！

“回稟太皇太后，歌塵的確是有稱不上才藝的才藝，那便是作畫！”歌塵走至過道正中，低頭跪下道。

“作畫？那怎么會是‘稱不上才藝的才藝’呢？”太皇太后不解。

“不敢隱瞞太皇太后，臣女不會拿筆作畫，那工筆畫，水墨畫臣女的確不會。”

聽完歌塵的話，有人輕笑出聲，哪有人在說完自己會作畫后，又說不會作畫，想來便是什么上不了臺面的雕蟲小技了。

“不會拿筆作畫？此話怎講？”太皇太后顯然被勾起了興致。

“臣女需要一張半丈見方的紙，還需要一些木炭條！若可以，臣女想坐著作畫，因此需要一個可以夾住紙站著的架子。”

歌塵說完，低下一片嘩然。木炭條？拿黑漆漆的木炭如何作畫？果真是異想天開了！還要坐著畫畫，奇談，奇談啊！

“準！快些差人去準備！哀家要看你作畫！”太皇太后說著便要起身下來。

“太皇太后，臣女希望您能坐著繼續看接下來的表演，給臣女一隅作畫即可。最好是可以見著您的一隅。”

“哦？這么一說，你是想畫哀家？”太皇太后難掩臉上的喜色。

“正是！”歌塵依舊低頭跪著。

“皇太奶奶，歌塵還跪著呢！”思??扯了扯太皇太后的衣角，很是不滿地抱怨道。

“哎喲！你瞧我，每次和你說話，總忘了讓你起身！孩子，快快起來，以后你見著哀家，就不用行跪禮了，見外！”

轟——宴席上頃刻間寂靜下來！除了那四人和肇事者太皇太后，每個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歌塵：這女子何德何能擔得起這樣的待遇？

沈忻對這個狀況更是始料未及：怎么會這樣？！

“謝太皇太后！”這個老奶奶是真真切切不留余地地把我往風口浪尖上推啊！歌塵心里吼道。

“你畫得像，哀家有賞；畫得不像，哀家也是會罰你的！”

話雖帶著威脅，可是完全沒有威脅之感，這罰恐也難以落到實處。賓客一個個心知肚明，卻再也不敢多加評論了，這出身勾欄的“五小姐”難保有一天不會飛上枝頭成鳳凰啊！

沈忻已經火冒三丈，但轉而一想，哼！賤蹄子就逞能吧！拿木炭作畫，即使讓你畫出來了也只是俗物，難登大雅之堂的俗物！

“好！”歌塵坦然接受。

“你就面對著哀家坐在正中就好。來人，賜座！”

“謝太皇太后！”歌塵見有奴才搬坐椅而來，便示意他先等一下。歌塵向后一退再退，直到清清楚楚地看到太皇太后整個臉的時候才停下，向小奴招手，讓他將椅子放在此處，而此處是在高臺和舞臺中間靠近舞臺的這一截的正中。選好最佳的觀測位置，歌塵欣欣然落座，沒有半分拘泥。

那四人今天已是吃驚不小，而今天太皇太后的舉止更是猶如滔滔江水，一浪接一浪地讓他們受著驚嚇呀！

宮中的仆人辦事效率就是高，剛一落座，就有仆人拿著架子，有仆人拿著紙，有仆人抬著一籮筐木炭而來。

歌塵險些笑了，不怪不怪，是她沒有說清所需木炭的數量，也難怪他們會準備那么多。

“太皇太后，您怎么舒服怎么坐著就成。那我們就開始了。”歌塵見仆人將架子架到一個恰到好處的高度，夾上紙后，開口說道。

仿佛老僧入定了一搬，歌塵全然摒棄了周遭的絲竹之聲，高談之聲，碰杯之聲，以及身后舞臺上女子的或翩翩起舞或低低吟唱，能關心的只是高臺上的老嫗，還有自己手中的木炭和畫紙。

抬頭審視，低頭著手，歌塵快速構圖定位，畫出人像的基本輪廓，確定了頭肩胸的位置，然后確定了五官的位置，找出了明暗的交接線，分步驟等級勾畫，包括鳳冠，發髻，步搖，一處不落；之后再分清黑白灰三面，進行初步深入的刻畫，形態也好，結構也罷，都相互聯系，無縫銜接，自然也沒有忘記要劃出人像和身后鳳椅之間的關系；最后便是更深一層次地刻畫了，虛實處理了頭像邊緣和陰暗交接處，使得人像和背景有了前后突出和轉折，當然，更重要的便是人像的五官處的陰暗處理。只有將陰影處理得到位，這幅畫才算作得好。

歌塵仿佛著了魔一樣地畫著，為了處理出不同層次的灰色，歌塵的右手已經擦拭得沒有一出是干凈的，于是變換成左手，更甚時，她“撕——”地一聲扯掉了衣裙下擺的一角，卻全然沒有注意到最后一名上臺表演的小姐已經停了動作怔怔地看著她作畫，很多人已經停下飲酒吃菜交談的動作，只是看著她動作。高臺上的老嫗也不知何時坐得異常端正，好似稍稍歪斜，便是對作畫者的不敬，思?已經全然沒了困意。

君珵?瞇起了眼，君珃?忘了飲酒，袁渡一雙眸子從一開始就沒有從歌塵身上移開過，袁汐死死地掐住袁渡的胳膊。

所有的焦點都在那個女子身上，而她卻渾然不覺。沉浸在作畫中心無旁騖。

過了半晌，歌塵將手中的木炭丟回籮筐中。額頭已經沁出了汗水，歌塵用手背一擦，完全不知道這一擦帶來的“漆黑”后果，看著畫，很是欣慰地笑了，燦若九天懸河！

歌塵抬頭，才猛然間頓悟到自己不是在麒麟山。那一雙雙眸子帶著各種各樣的感情看著她。歌塵一側首，更是看到舞臺上有一女子蹲下身看著她的畫，不知道已經蹲了多久，對上歌塵的眼睛，臉一紅，趕緊回座——原來是太師府的千金。

“歌塵，你可作完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