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謝謝你了。”天舒莫名的尷尬，無奈地跟著女傭往前走。桑先生，是桑叔嗎，不知道。但，跟著女傭，看來是她今天僅有的選擇了。

“我叫張嫂，以后就跟著姑娘你了。”張嫂來拉天舒的手，她說的話讓天舒有一種不祥之霧籠罩大地的感覺。以后，張嫂說以后，難道以后她還要到這個地方來？以后是指從今天開始嗎？不，她不要再來了。這里很華麗，但是每一份華麗的光彩到了天舒的跟前都會化作一張嘲笑她癡傻的臉，每一份華麗的光彩到了天舒的眼前都會化作一根刺痛她皮膚的針。天舒不要以后，堅決不要以后。

“不用，不用，我做完客就回去的。”天舒即刻爭辯，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全起來。只有這樣才能避開那些嘲笑她的華麗，刺痛她的華麗。

張嫂不再說話，帶著她往大廳走。

天舒打量她，該有40多歲了，胖胖的，但動作很利落。眉眼彎彎，不像是個刻薄的人。特別是她的聲音，好像很熟，噢，對了，剛才指揮小保姆的那個聲音就是她了。想來她是這個家的管事之人了，和剛才帶走弟弟北書的小陳相比，是有點地位的。

晚宴開始了，張嫂帶著她在角落中落座，為她拿來自助餐。她沒有心情吃，眼睛胡亂地搜索著。

桑家之所以大，是因為把兩幢連體別墅打通了。大客廳連起來成了一個大廳，開個小型的家庭派對，來個七、八十人是絕對沒問題的。天舒看著這個大大的客廳，那些琉璃的燈，那些落地的窗，那些挺有分量的紅木擺設，那些一碰會碎的古董瓷器……

她看著這些布置就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她的家只有穿著穿花裙子的臺燈和帶著大帽子的頂燈，可是每天晚上卻能親切的和她打招呼，不像這里的玻璃燈，自顧自放射著清冷的光芒，高傲的揚起細細的脖頸。她的家只有格子小窗和方塊天窗，可是卻能讓她看得見樓下老爺爺下象棋，不像這里的落地長窗，透視了內外的一切，毫無可以依靠的溫暖。她的家也沒有那些貴重的擺設和精致的器皿，可是依然能牽引她回歸的腳步，不像這里的凝重，驅散了可愛的精靈朋友。

她伸著脖子，看了一圈，眼光從那些古老的沒有笑顏的家具身上挪開，開始努力從人堆中尋找弟弟、母親、桑叔。她很想開口問張嫂，但話到嘴邊總是又吞了回去。

突然，她驚訝地看到桑叔陪伴著母親，坐在遠處。母親的氣色不佳，臉色蒼白，嘴唇沒有紅潤的光澤，她偶爾起身對前來與桑叔打招呼的賓客微笑，然后便又坐下，一點也沒有活力。沒有活力，是的，這是天舒的感覺。照理來說，做客是母親的提議，她自己應該是很精神的，可為什么，坐在那邊的身影如此疲憊，如此孱弱呢？

天舒再往母親和桑叔的旁邊看過去。周遭的人們竊竊私語中，眼光都會撇向他們。天舒看到無數光線都聚攏而來，成為一個質地堅硬的點，投射在母親和桑叔的身上，擠壓在母親和桑叔的身上。那個點就像是遠方投擲的鉛球，沉重的砸在目的地，沉重的無法反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