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愿意嗎？”母親繼續問。

“能選擇不去嗎？”天舒小聲說。

她抬頭用清澈的大眼睛望著母親。那個發梢已經爬上一縷白霜的女人憂郁地低下頭。

“好吧，去吧，媽”云天舒心中一軟，馬上答應下來。

母親呼了一口氣，仿是這口氣憋了一個世紀之久……

答應下來了，那么，她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

兩天后，在弟弟的雀躍中，他們三人跨入了桑家的大別墅。門口，桑家的兩個小保姆畢恭畢敬的迎接她們，這些動作對天舒來說是那么陌生，這是她以前的生活中從來沒有過的。天舒突然得就渾身發癢，無所適從了。

桑叔走來扶住母親的肩頭，他們彼此凝視，天舒看到母親的淚在那一刻滑落。桑叔便抬手拭了母親臉上的淚，動作輕輕的，邊擦邊嘆，仿是經歷了千年的時光。母親并沒有繼續往前走，緩緩的看向四周，眼里又一次充盈了。她的手指向犁花木矮柜上的“青花百子雙耳對瓶”，看著桑叔。

“還在，還在……”

“對，還在，還在……”

桑叔摟過母親，帶她往前。

“小陳，先帶北書去花園熟悉熟悉環境。”桑叔對一個年輕的小保姆吩咐了一聲。弟弟錦書早已經被前方偌大的花園吸引，沒等母親開口就迫不及待的跑遠了。

“書兒，小心——”這是母親細弱而擔憂的叫聲。

“沒事的，到家了。”桑叔輕拍母親的背，擁著她，眼里全是溫柔。

“走吧，云朵，跟我來。”桑叔回身，愛憐地招呼她，一如他每次下班，回到他們母子三人那個家時那般自然。天舒便木納的跟著他們往前走。

行李不知何時已經被搬來，而且還有天舒珍愛的那些詩集。霎那間，天舒的心讓變得詭異的未來敲擊得不知所措。

被安頓下來后，夕陽已經西下。云天舒站在整潔小巧的房間，腳卻不知道往哪里移動。小保姆說，這里是她的臥室。天舒環視這個陌生的地方，突然間莫名的恐懼。

樓下有很多人在忙進忙出，天舒影影綽綽的聽見那里傳來桌椅拖拽的聲音，磁盤擺放的聲音，杯碟碰撞的聲音，桌布展開的聲音。還有，一個女人指揮的聲音，其他人踢踏奔走的聲音。還有，還有，水果打架的聲音，鮮花滴水的聲音……請不要懷疑，那水果打架的聲音和鮮花滴水的聲音，是有存在的，也是會有某些特殊的孩子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的，而天舒，就是這樣的孩子。

天舒想，顯然，過會，在這個府邸中將有一場盛大的晚宴。

母親說是來做客的，做客，對，今天的桑家別墅一定會有很多客人。云天舒兀自地想著。其實，她最討厭熱鬧，討厭那一張張笑得燦爛無比的臉。她很想知道那些陌生的笑得顫抖著的臉，在夜晚的冷光下會不會變成另一副皮囊。她很想知道那些皮膚下流淌的細細的血珠子，在蒸騰的月色下會不會變成另一種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