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舒想不清楚了，這太過復雜。

她想上前去質問母親，卻發不出聲音，動不了腿。她不敢相信，從這一刻起，母親的生命中，她們姐弟不再是唯一。母親將會面臨的還有繼子、繼女、小姑、小叔……

她感到自己正在失去母親，失去得那么卒不及防。

“嫂子，歡迎回家。”第一個開口的是小叔。

“子義”母親不自然地回禮。小叔的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天舒只一眼就看到了，看得那么真切，看得那么真實。她看到了母親的尷尬，也看到了小叔的躲閃，她看到了母親心中的某根弦在一瞬間繃緊，也看到了小叔心中的某個點在一瞬間收縮。天舒透視了母親和小叔，卻看不到兩人內心更深的地方。

“嫂子，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始終牽著弟弟北書手的青年婦女淺笑著上前，轉身拉過弟弟身邊的男童，“昊柯，叫舅媽。”

“舅媽?！?

“小妹，昊柯”母親連忙回禮。

“嫂子”邊上的男人也開口了，并友善的對著雨墨笑笑。他也和桑叔一樣，帶著眼鏡，不過不是金絲邊的，而是無眶的。男人不高，不胖，眉宇間滿是沉著。這種沉著，天舒很喜歡，是一種沒有壓力的沉著。

“是井然吧，很高興認識你?！憋@然，這便是小西他們的姑父了。而，雨墨在這之前并不認得他。

“媽”小西也上前，禮貌的欠身。

接著是南山友好的聲音傳來：“嬸嬸”

看來桑家的規矩是很嚴的。天舒雖然被事實悶在那兒，但是腦子還是清晰的，她飛快地思索著，掃描著。從小姑，小西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順從老爺子，能上前相認這點上看，這家的家風，死板，可怕。

“云姐、歡迎，歡迎，我替我姐姐歡迎你的回歸。哎，可惜，姐姐過世的早，不然一定會千方百計來找你，不至于到今天……”這是東籬舅舅皮笑內不笑的說出的話。也是天舒聽不懂的話，什么叫不至于今天。天舒看過去，卻看到了他隱藏的另一張臉，一張猙獰的臉。兩張臉孔不斷交疊著，一會這張到了臺前，一會兒那張擠了出來。它們你爭我奪，搶著出現，就像動畫片的畫面一副又一副切換。這種只存在天舒眼前的特殊畫面是其他人看不見的，是天舒特有的功能。也因為這特殊的視角，讓天舒再不可能和這個人多說一句話，多待一秒鐘。

“好了，過去就過去了，當著孩子們的面，就不要提了?！睜敔敳恢圹E的打斷了他的話。

舅舅尷尬的笑笑：“對，對，那是，那是，不提，不提”

“繼文，繼靜，還不快來叫阿姨?！睎|籬的舅媽，那個鳳眼，薄唇，削肩的女人開口了。她的眼珠比任何人都靈巧，從爺爺專向雙胞胎，從雨墨轉向東籬，這種快速的移動和他的老公變臉的速度等同，快得讓天舒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