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楓一直以同樣的姿勢半抱著被子，坐到了第二天。早上程爸爸帶著一盆君子蘭來看她。她虛弱地倚著床背，臉上寫滿了疲倦。眼睛微弱地動了動，目光掠過程爸爸：“你回去吧…我累了…”程爸爸輕輕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小楓，這是你媽媽最喜歡的君子蘭。我想你也會喜歡的。曾經(jīng)阿慕說過會不惜一切治好你，所以現(xiàn)在你一定要配合治療，這樣才不枉費了她的一片心啊。”南楓把視線移近，靜靜地凝視著他：“我不是你女兒，你認錯人了……”程爸爸將手垂到南楓的肩上：“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這么快調查出這件事……可是阿慕把你當作我們的女兒，我也就把你當作女兒。不光這樣，你跟阿慕很像都很倔強。希望你能原諒爸爸，代替阿慕原諒我。”南楓的頭側到一邊：“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對嗎？因為媽撒了謊，所以你就得把謊編下去。既然說我像她，就該清楚我沒有理由原諒你。我們之間沒有關系了，你也不需要得到我的原諒。現(xiàn)在告訴我，生我的人在哪里。”程爸爸搖頭：“阿慕?jīng)]有提起過，我想你可能是尹昭南跟封夕月的女兒。既然阿慕是你姑姑，而尹昭南應該是她名義上的弟弟吧.”南楓抓住他的衣領：“我是尹爸爸、尹媽媽的女兒，那辰是誰的女兒？”程爸爸別扭地轉過頭：“我謝謝你這么多年一直照顧小辰，她……”南楓的憤怒溢于言表：“你說辰是你跟媽的女兒？”

等在門外沒有進門的程媽媽突然沖進來：“家如，當年你為了這女孩子跟我鬧離婚；現(xiàn)在我的兒子為了她寧可不認我這個媽媽。”她抹了一把辛酸淚，“那時你說你跟那個人的女兒找不到了。我以為我們之間再沒有阻礙了，歐陽慕為什么總是陰魂不散的。”“華月，你說什么？不準你說阿慕……”程爸爸厲聲制止。“她跟歐陽慕一個性子，可她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就那么放不下過去的事情嗎？”程媽媽補充,“尹南辰，她真是歐陽慕的孩子嗎？”程爸爸不語，程媽媽拍打著他的前胸：“程家如，你說啊……”程爸爸：“是小辰。當初她怕我搶走孩子就交給尹家扶養(yǎng)，可尹家的女兒有先天性的心臟病她就帶在身邊親自照顧這孩子。就是南楓。”程媽媽：“尹南楓是昭南和夕月的女兒？”“是。”程爸爸點頭沉吟。談話的兩個人絲毫沒南辰北海跟允奈也站在病房門口。南辰拿手捂住嘴，北海站在她身后：“這是真的嗎？”允奈：“爸，你的意思，其實辰是我妹妹。”程媽媽：“難怪你這丫頭叫南辰，是程家的骨肉；而你姐姐叫南楓，是有心臟病的夕月生的。”南辰有些措手不及：“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管允奈哥的爸爸叫爸爸，我們原本就是一家人。”程爸爸沖到辰面前擁抱她：“小辰，你不恨爸爸嗎？”南辰輕輕搖頭：“我以為八歲那年就已經(jīng)永遠失去爸爸，誰知道上天在十八年后又把爸爸還給我了。還給了我一個哥哥……”

“姐姐，我認爸爸你不會不高興吧？”南辰有些擔心地問著南楓。大家看像一臉漠然的南楓。程媽媽似乎平靜了許多：“小辰，你會回家的吧？回來跟爸爸還有哥哥一起住，好嗎？我盼這天好久了，終于我們一家人團圓。謝天謝地……”“砰”地一聲，那盆君子蘭落在地面上，碎片灑了一地。南楓倒向桌面，臉色慘白。允奈一把抱住她，她劇烈地抽搐。一群人都緊張起來，北海去叫醫(yī)生，南辰直接圍上來看楓的。南楓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不過是……你姐姐，沒有資格阻止你認祖歸宗。今天……你認爸爸也好，認哥哥也好，跟我……又有什么關聯(lián)？”南辰緊緊抓住楓的手：“姐，對不起……我不該那么自私。”楓眼里蓄滿了眼淚：“尹南辰，自私的人……根本不會承認自己自私的。我好恨自己……這十八年……之所以活下去唯一的理由就是你……竟傻傻地還以為我們會相偎相依地走下去。我祝福你……你很快會有一個新家了，忘了我吧。”南辰淚水大把大把地落下來：“不可以，我會守在你身邊。姐姐的病我其實都知道，請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吧。”南楓閉上眼：“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南辰吸了口氣：“從一開始，就是你在我面前第一次發(fā)病之后的兩天。我跟蹤了你……就算不跟蹤，你以為我感覺不到嗎？把藥片混在你的維生素藥瓶里，每個月偷偷地去醫(yī)院見醫(yī)生，故意開張假的病假條逃掉所有體育課……這些你瞞得了別人，你怎么瞞得了朝夕相處的我？不用再瞞我了，我都知道……”南楓笑了，笑得很慘然：“不……為什么你從來不說？”南辰把嗚咽含在嘴里：“姐那么用心地瞞著我，我怎么能讓你的努力全都白費呢？……姐姐希望我是你的乖妹妹，那我扮演好角色就行了。因為不想姐姐的心再痛了，所以由我來承受著就夠了……”南楓眼睛睜得大大的：“你……你還有美好的生活，光明的前途和未來的家庭。沒有我，你會活得更好。可我什么都沒有了。我的家，我的親人，我的身體全都不由自主地已經(jīng)或是將要失去。別說我還有你之類的，這種話相信了會怎樣？如果早點料到現(xiàn)在會成這樣，慕媽媽當年為什么沒有讓我死掉？還是我本不該出生，也好過生下來就被欺騙……”

允奈抱著懷中人：“尹媽媽拼了命把你生下來，是她給你的愛;歐陽媽媽生前花了心力救治你，也是因為她愛你……不要放棄自己，好不好？我愛你，同她們一樣，我不想失去你。”南楓的淚靜靜在臉頰上流淌：“你走開，你們都走……”“小楓……”“姐”程爸爸跟南辰異口同聲地喚著楓，楓一下子站起身說道：“滾……”下一秒，她就沉沉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