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允奈去探病。他沒有告訴南辰病的事情，只說楓是受到過度驚嚇，需要留在醫院做全面檢查，很快就能出院。奇怪地是，好奇寶寶南辰沒有像以往一樣追問。她被動接受著，好像允奈說什么都可以。令楓安心的是，他的確替她隱瞞了。

允奈坐在病床上讓南楓依靠著他。“你真的打算瞞到那個時候嗎？”他有點猶豫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放下帶來的水果籃子，“現在這樣好嗎？只有我知道……”南楓微笑地望著他，他也深深地望著她：“沒什么好擔心的，辰不是小孩子。沒有我，也許會有一個適應期。……但很快就會好起來，只把我當作回憶。”窗子開著，微風吹動了窗紗，把涼涼的空氣送到他們身邊。允奈綰起南楓的長發，他仿佛看到這張臉會越來越蒼白，心隱隱抽動，絲絲作痛著。她的笑微微散在風里，那么安靜而又脆弱，好像下一秒就會消逝一般。她的眼睛沒有神采，茫然得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似的，淡漠得像跟周圍失去關聯。他穿著隨意的休閑襯衫，也是微笑著，但看得出勉強。允奈生生地移開視線：“若是以前你沒有生這樣的病，作為一個正常人，北海和我你會選誰……”南楓趁他想的片刻：“北海從來不會這樣問。他沒有你了解我卻遠遠比你自信。我的答案永遠是，一個都不會選。”允奈望向窗外笑了：“差點忘了你是尹南楓，這樣看這答案似乎也很合情合理。”楓聽到這話頗為意外：“你們都是怎么想我的或許我不太了解，可我沒有什么可以為人稱道的優點。我生來體質太弱，從小就很像被重點保護的對象。所以我要變強，強大到沒有人輕易抓到我的弱點。這樣的我，難道不可怕嗎？”允奈把臉轉向她，定定地看她：“強大到能保護別人的你并不會讓我們害怕，可你的堅強確實叫我害怕。你連南辰都要瞞著不可，所有一切的都留給自己承受，你到底還能堅強到什么地步？”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南楓氣若游絲地靠在他的懷里。允奈微笑著抱著她：“可我還有些話想說，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保證在護士趕我走之前說完。”南楓懶懶閉上眼睛，沒有任何回應。允奈繼續說：“我答應過你君君不會變成孤兒，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就結婚。三年之后我們就可以正式領養君君，給他一個完整的新家。”南楓眼睛睜開，迷茫地看著允奈。允奈陷入藍圖規劃后的美好憧憬當中，不曾料到沒有得到想象中與之對應的回應。

“程允奈，你給我出來。”程媽媽氣勢洶洶地在病房門口低吼一聲。允奈輕輕地讓南楓躺下休息，緩慢吻上她的額頭。走廊上，程媽媽一臉凝重地看著他：“你清楚自己剛才承諾了什么嗎？”允奈看著病房里南楓：“媽，我是認真的。”“你說什么？”程媽媽深吸了一口氣，“你就選這個女孩，你眼里還有媽？為了她，你爸爸跟我鬧了多少次……還不夠嗎？”允奈看著程媽媽：“媽，我不是想您生氣。但我們是相愛的，您為什么不能放棄成見祝福我們呢？”程媽媽皺緊眉頭：“祝你們幸福嗎？她帶給我們家只會傷痛和不幸……那年你剛剛考上大學，我跟你爸爸就聽見你說喜歡她。我只當你是年輕不懂事，這都過了七年了，你回國才兩個月又跟她在一起。你是媽唯一的兒子，何氏的繼承人。你不可以自私到只想著不實際的愛情。”允奈眼神堅定：“自私的不止是我，您也一樣。過去，你隱瞞爸爸一些事情，逼他做決定；現在到了我，只有放棄她才能讓我專注于事業，所以你會不惜一切達到目的。”程媽媽揚起手，又不甘心地放下：“我是自私，你爸爸才會放棄那個女人和尹南楓，你才有了這個家。你第一次說喜歡她的時候我打了你，結果你竟然有整整半年沒有跟我說話。可你想過沒有，打了你心疼的人是我。生了你，我反而成為了罪人。你記住我不會祝你們幸福的，趁早別妄想了……”允奈毫不示弱：“無論你同不同意，我都依然愛著她。這是誰都無法更改的事實。不管別人反對也好，她是爸爸的私生女也好，我都不想改變心意。爸爸沒有辦法給她的愛，我會一起給她。”程媽媽古怪地看著他：“她并不是你爸爸的女兒，雖然是歐陽慕帶的孩子但不是親生的。那個孩子，歐陽慕怕你爸爸搶走，早就送給別人了。有這么狠心的媽媽，你的小妹應該受了不少罪。”

允奈不知道有人隔著門將程媽媽鏗鏘有力的話語全聽了進去。南楓拖著病弱的身體像魚一樣地貼在門后仔細聽，生怕聽落了什么。

南楓等這對冤家母子走遠，就找了熟人來到醫院的檔案室查記錄。她依稀記得媽媽曾經帶她來這里看病，很小的時候，聽尹媽媽說過就是這家醫院。資料還在，找到當年的病例確實花了一番功夫。泛黃的病例紙，二十年前醫生蒼勁的筆體和歐陽慕的親筆簽字，親屬關系那欄赫然寫著姑姑。姑姑？之前聽到的是真的？竟然不是媽的親生女兒。從記事起，媽媽這個稱呼就給了本來是姑姑的歐陽慕。南楓退出了資料室，帶她來的高中同學關切地問她有事嗎？她就直直地回了病房，側躺在病床上。抱著被子，病房是那么空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