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天幕的最后一絲光線也被西邊那座大山吞噬，昏暗中，她連起身去點桌上燭火的勇氣都沒有，她害怕，害怕見到洛哥哥一身殷紅，千瘡百孔的血跡斑斑；害怕見到他雙眸緊合奄奄一息；她害怕……害怕他如同她阿爹阿娘一般，無論她怎么哭喊都睜不開眼睛。

她寧愿將自己藏在黑暗中，如果黑暗能夠粉飾一切，她寧愿在這黑暗中沉淪，只要洛哥哥還能用冷冰冰的語氣跟她說話。她再也不會對著柳娘抱怨，抱怨洛哥哥總是冷冷冰冰。這世上，她……只剩下他了。

終于，柳娘打開了房門，門內明亮的光線瀉了一地，照在跌坐在門旁的云落臉上，猶如一盞明燈，給了她希望。

“洛……哥哥……”她的聲線絲絲顫抖，仰著頭，巴巴望著柳娘。

柳娘嘴角帶笑，朝她點點頭。云落燦然笑開，顧不得殘淚滿臉，鬢發凌亂，拖著因久坐于地而麻痛的腿，一瘸一瘸地往床榻靠近。望著靜靜躺在床上的洛云，雖雙眸緊閉，氣息微弱，卻還在呼吸著，他還活著，這便夠了！

“云落……”低低的一聲喚醒了陷入回憶中的云落，她抬起低垂的眼簾，望進洛云的眼眸中，又是熱淚盈眶。

洛云嘆了口氣道：“一切都已過去，你又何必總是耿耿于懷呢？”見她那副模樣，便知她又想起往事。

云落淡淡一笑，怎么能忘得了呢？為了她，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月方能下床，如若不是柳娘醫術精湛，幾度將他自鬼門關拉回，她今日又怎還能與他笑言晏晏。

施者焉能理解受者的感慨，“洛哥哥為云落所做的一切，云落永世難忘?！?

洛云心中一震，側頭避開她的視線，一絲掙扎在眼中擴散，“我沒你想的那般好，我雙手沾滿血腥，無數人命斷送于我劍下，我永遠只做對自己有益處的事……”

“洛哥哥……”第一次，云落打斷了洛云的話，她目光如水，柔柔落在他身上，“無論世人眼中的你是何模樣，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親人？洛云的心狠狠一抽，轉回頭的目光之中如冬雪初融，絲絲暖意隱隱約約，“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所做的一切皆為了我自己，你可會怨我？”

云落搖搖頭，道：“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云落心中只有敬愛，沒有怨悔?！?

洛云點點頭，心中似乎有了定量，眼中的掙扎已然斂去，嘴角微微上揚，將桌前已見底的茶盅推到云落面前，說道：“這菊花茶苦中帶甘，人喉余香不絕，確是爽口，再沏一杯可好？”

云落端起茶盅淡淡笑開，“洛哥哥日夜兼程趕來，定是未曾用過早膳，花茶雖好，空腹飲多了亦傷脾胃，還是先用早膳，稍后云落再為洛哥哥沏上一盅?！?

“也好?！甭逶泣c頭應道。

云落隨即轉身進了左側廚房，不消片刻，便與柳娘一起，端了一鍋清粥幾樣精致小菜出來。陣陣香氣在鼻間縈繞，惹得人食欲大振。

洛云讓柳娘一同落坐，三人圍桌而食，雖靜默無語，卻自有一股溫馨飄浮在空氣中，那是一種名為“家”的感覺。許久以后洛云驀然回想起來才領悟到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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