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眾人屏住呼吸。

“說吧。”泠訣端了杯茶，等待著后面的故事。

“窯洞，黎闌遇上垮塌，壓傷了左腳，臨拉聞聲趕到，見黎闌血流不止，便就地醫治。完成各自任務，臨拉背著黎闌，正往回趕。”小筑一口氣說完所見所聞，望了望修谷和可依，畢竟那是他倆的弟子。

“季辭被毒蛇攻擊，自行處理傷口后，銀針止血，繼續捕捉，也在回程。”嵐朵看著季辭的表現，笑意連連。

“弟子受傷，你挺高興的。”泠訣放下茶杯，帳外傳來畢居和旋倜的請罪聲。

“請公子責罰。”微喘的氣息，兩人衣衫襤褸。一個情倌，一個舞倌，像是打了一場格斗。小筑把蝶翼和耐吉喚了回來，遲到的兩人俯身在地。

“你們誰負責解釋？”

“公子，小主，是畢居太輕敵，讓旋倜陷入了困境。畢居接到的第三個任務是保護上崖采藥的旋倜，并讓對方不發現。畢居一路尋找，一路追隨，在南方麓山看到了旋倜，她當時已經到了半山腰，畢居想著就近保護，就悄悄跟上，結果反而打草驚蛇，害旋倜滑足跌落。為了減少傷害，畢居用輕功救助，不巧兩人跌落時陷入獵人的困獸洞，耽誤了時辰，請公子和小主們責罰。”

“哈哈…哈哈哈…”泠訣沒良心的笑了起來，用眼神詢問荷西，求證著什么。

“他說的是事實。”回答得一板一眼。

“好了，先去整裝，責罰的事飯后再說。”蝶翼看著旋倜身上的傷痕，在心里把畢居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之后落隊的三人陸續回帳請罪，泠訣都沒良心的哈哈大笑。

午膳準備妥當，游弋當起了評審員，率先吃了起來。宰棋是之后才從邊都趕到，看著學徒們不失所望，樂滋滋的。

“你也太猴急了吧，大家入座，盡情品味。”泠訣吩咐道，眾人便吃了起來。帶傷的五人也分享著同伴的成果。嚼著美味佳肴，荷西的視線幾乎停留在一個角落，這么近，那么遠。看在眼里，泠訣只是旁觀。

午時三刻，騏驥焦上獲得了暫時的休憩，孩子們各玩各的，有的圍著小主唧唧咋咋，有的三五成堆，不知爭論著什么。帳篷內，游弋和泠訣一站一坐，其他人不敢言語。

“知道我叫你們來是為什么嗎？”身著男裝的泠訣一股掌風，茶杯飛天，站在最左的男孩準確無誤的接住，杯里還冒著煙。

“公子是在考驗我們。”

“是嗎？那你覺得這杯茶怎么樣？”

“此茶雖主屬孜然香味，卻混合著鹿香，不宜多飲。”手握軟劍的男孩說的頭頭是道，游弋在旁頻頻點頭。

“驗茶。”隨即，季辭使用銀針，游刃有余，在眾目睽睽下肯定了那男孩的說辭。泠訣仍是愁眉緊鎖。

“你家小主是誰？”

“斯迪是鼓岱小主的弟子。”

“恩，現在這杯茶必須由你們其中一人喝下去，誰喝？喝了，可能會丟命，決定好了，就過來。”泠訣把茶放在矮桌上，示意游弋坐下看好戲，便轉動著手中的折扇。

10個小孩聚集在一塊，眾人沉思半刻，便進入商議，弩翰自覺維護秩序，幾番爭議，候選人剩三人。季辭、畢居和一個女孩。片刻后，臨拉和那個女孩來到泠訣面前請茶，其他的孩子三三兩兩的跑出跑進，有的準備軟榻，有的準備清水和毛巾等。見主子沒有阻隔，女孩便端茶飲盡。游弋想要阻止，只見泠訣輕拍了前者臂膀，略微搖頭。女孩瞬間臉色發黑，臨拉臨危不亂，封住女孩喉穴之后，就見一男孩抱其入榻，輕撫其背，然后是銀針解毒。整場救濟演練中，泠訣一直關注著手握玉笛的男孩，他似乎擅長變臉，在短短的茶前茶后，喜怒哀樂，悲歡憂惑一展無余。其他人都圍著中毒的女孩忙碌，他倒立在旁邊吹起了靜心頌，那是泠訣替耐吉寫的曲子。游弋好奇的望了望，轉而低語。“你的杰作吧？”泠訣莞爾言笑，點燃桌上的香薰，繼續看著忙碌的人，此刻少了份慌亂，多了些自信。

一個時辰，十個小孩，被兩個觀眾玩弄指尖。榻上的人咳了幾聲，游弋懸著的心回歸原地。

“公子，翼耽醒了。”

“醒了？”

“恩，恐怕得休養幾日。”臨拉扶著一臉憔悴的女孩，對著泠訣答道。其他的孩子便戰成兩排，像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

“翼耽？”

“是，公子。”宰棋的心肝寶貝，還真是讓人驚喜連連，一個女孩竟有過人的膽識。

“你知道這茶有毒？”

“翼耽從小跟爺爺生在山里，熟悉了黑藍的味道和毒性，剛才公子拂袖投毒時翼耽只是猜測，直到翼耽入口時才確定。”用手探了探翼耽的脈搏，輕如紅線，泠訣輕輕頷首。

“躺下吧，你得好好謝謝他們。”泠訣掃視了屋里的人，朝門口喚道。

“凱樺。”

“公子。”一直站在帳外把守的男孩負手而立，挺拔的身軀，18歲的模樣，鷹眼勾人。騎爵空缺，泠訣便親自挑選訓練騎倌，對凱樺的隨機應變和騎射技術煞是滿意。

“通知各小主，騎射舞樂時刻到，由各小主自行篩選，順便請荷西公子前來。”說到荷西，諾大的人群，沒人特別照顧，自己倒躲在樹上小憩，和凱樺玩著捉迷藏。游弋見螳螂捕蟬的游戲開始了，熄滅香薰，便帶著弩翰離開。孩子們的意識漸漸恍惚。

“感覺怎樣？弧吉？”

“公子？”泠訣挑了挑眉，細心不輸女孩的男孩，呼吸沉重。

“你剛才吹的是什么？”泠訣拿起男孩的笛子，輕巧光滑，方便快捷，實屬上等冰玉，難怪有余音繞梁之效。

“靜心頌。”雙手抱頭，腳幾乎跌跪在地。

“為什么？”

“危難面前同伴們略…顯慌張，我想…減輕大家的焦慮。”看著癱軟在地的人兒，泠訣心倒漏跳了半拍。笛音和香薰本有雙毒之效，竟然還有人挺得住。知道主子在默默贊許自己的清醒，黎闌并沒有得意之色。

“你沒事？”

“黎闌沒有頭暈體軟之癥，請公子放心。”

“腿好些了嗎？”

“恩。”帳外傳來絲竹吶喊聲，凱樺領來了荷西。兩人見進賬時先是一愣，然后是靜默無語。

“半個時辰后，東北溪湍，我要見10個戰備狀態的泠倌。荷西，隨我來。”兩人不做留戀，直接朝鬧得沸騰的焦南走去。游弋正樂呵呵的陪著宰棋下圍棋，弟子們也忙著整理雜亂的食料。泠訣本想著叫上弩翰去散散步，結果凱樺已先一步把弩翰叫回了帳篷。

“你來了。”宰棋抬頭招呼來者，繼續對弈。

“時候不早了，早些完事，亥時有客。”只作片刻的停頓，宰棋便收起嬉笑的神色，看見一旁的陌生男子，眼瞪得老大。

“他是？”

“荷西，你要找的人。”

“真的，公子最疼我了，謝謝。”說完，還沒等黑棋落盤，便拉著荷西跑到一旁指手畫腳的，搞得剩下的兩人一頭霧水。游弋倒不客氣，繼續擺棋。

“咦，今天收獲頗大，三局兩勝。”

“你這觀眾到挺會選時機的，丟下爛攤子讓我收拾。”泠訣放眼望去，在各個角落鎖定熟悉的身影，眼里增添了些喜色。

“看來我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訣，我的命就交給你了。”此刻游弋的身份是拓也巖，特雅國的公主。收起棋盤，兩人久久對望，不需言語，不需承諾，夜幕降臨之時便是結果。

日落之時，所有挑選全部結束，每個孩子都歸入相應的列隊，各小主也交代了訓練事宜。不出所料，那十個孩子交上了滿意的答卷，在溪湍收到了密函。回到舞館時，各泠爵已踏上回程的路，荷西護著拓也巖回了藺府。臨拉的考驗成果還不錯，泠訣便讓她回到了可依身邊學習醫術。月色滿樓，一天的行程充實而又驚險，沒有露出風聲，這是泠訣最滿意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