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忘掉。”

這句強制的話中冰冷的沒有一絲的溫度，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把他忘掉？有父皇說的那么簡單嗎？那父皇這么多年來也沒有把只跟了你三年的湘夫人忘掉啊。甚至每到月圓之日還吟詩祭拜她。我和仲素是十幾年的感情，這一點父皇和母后比我還清楚、、、、、、”

我說這話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了宇文尚金臉上的嗔怒，還有不斷搖頭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的歐陽皇后。

“皇甫仲素雖然是朕很中意的年輕人，但是他歸根到底只是一個身份低賤的太醫而已，朕不可能也絕對不允許朕的女兒嫁給一個沒有名分和前途的太醫、、、、、、”

“難道在父皇的眼中那個救治了父皇一直以來的頭疾和母后的心悸之癥的皇家太醫居然是下作的人，那么湘夫人還是青樓女子出身父皇怎么不說、、、、、、”

他揚起脈絡分明的大手直直的沖向我，我明顯的感覺到一陣風從我的耳邊呼嘯而過，我閉上眼睛迎上他馬上就要打過來的巴掌。

他的手停在離我的面頰一指的距離處停住，然后聽到了歐陽覲那略帶哭腔的聲音，“皇上，三思啊。”

“你從來都不曾打過舞兒，她可是臣妾的命根子啊。皇上狠心把她遠嫁已經是掏去了我的心肝肉，你若再在她遠嫁之時父女關系破裂，真的是要了臣妾的命啊、、、、、、”

我睜開眼睛，看著緊緊握住宇文尚金那只落在我臉頰旁的大手的歐陽覲那不住顫抖的手，她背對著我，但是我知道她在流眼淚。

宇文尚金輕嘆一口氣，放下了手。

“朕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但是他們的這種退步并沒有使我退縮。

“既然父皇一直都不希望我嫁給仲素，那為什么從前一點兒都不反對我跟他在一起？為什么？現在我愛上了他，他也愛我，您現在站出來棒打鴛鴦，到底意欲何為？”說著這樣的話，我的眼淚再一次的掉下來。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也和那樣紈绔子弟不同、、、、、、”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看著僵持的我和宇文尚金，默默擦掉眼淚的錦衣華服的歐陽覲上來拉住我的手，道：“舞兒，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你是你父皇的嫡親女兒，是他希望的寄托。現在國家危難了，百姓深受水火之中，你父皇他夜不能寐，輾轉反側。他也是迫不得已。你是你父皇的心頭之愛，這一點，母后清楚的很。”

“其實你父皇也舍不得你，但是你也要體諒你父皇的難處。天下的好男人不止他皇甫仲素一人。”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不知道為什么，在那一刻我的心里一下子就冒上來這句話來。

“我答應。”我說著低下頭看著云袖里不住顫抖的我的手。

宇文尚金和歐陽覲相視一看，臉上有微微的喜色。

“為了邊界的百姓，為了父皇綿延的大都江山社稷、、、、、、但是，父皇一定要答應舞兒一件事。”

我說著，已經撲通一下子跪在他的面前。

“你說。”

“這一世不管皇甫仲素犯了何種錯誤，父皇和大都接下來的皇帝都不準殺他。皇甫世家永遠得到我宇文皇室的庇佑。”

宇文尚金略微的遲疑了一下，道：“好，朕答應你。朕明日就賜九天陽明劍給皇甫世界，見劍如見朕。”

“還有什么話需要對你父皇說，盡管說吧，孩子。”歐陽覲款款行至我的面前，把我慢慢的扶起。

“盡管是政治婚姻，但是我還是想見一下我要嫁給一生一世的男人，這個夷和國的王君。要娶大都國的公主為妻，就要拿出足夠的誠意來，如果他不親自來迎，本公主絕對不會嫁。”

這的心中尚存在一絲絲不愿嫁的念頭，想夷和國君肯定不會為了和親而來，所以，我就會僥幸逃過此劫。

但是，我錯了。遠嫁和親，終其是我一生的歸宿。是我怎么樣也逃不掉的命運。

“好啊，朕也答應你。”

聽到宇文尚金答應的如此爽快，甚覺此事蹊蹺，我看向臉上沒有一絲詫異之色的歐陽覲。

“母后、、、、、、”

歐陽覲顯然是讀懂了我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她一邊為我打理被我弄得亂七八糟的宮裙，一邊說：“他前兒就來到大都了，而且母后和你父皇也已經見過他了。端的是一表人才，他少年時長得就極秀麗，沒想到幾年未見，顯得越發與別個不同、、、、、”

姜還是老的辣，我知道盡管我瞎折騰，但是還是完完全全的敗給了宇文尚金。因為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少年時？母后怎么會見過他？”

“幾年前那個時候諸國之中屬大都最為強大，諸國來朝，那個時候還很弱小的夷和當然不例外，那個時候獨孤雅焉還是太子，隨他父皇獨孤廖昌來大都朝賀的時候本宮見過他。”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不想自從他登基之后，夷和竟發展的如此之快，這是我大都始料未及的。直到現在發展成了一個和我大都國分庭抗禮的富甲一方的大國。”

皇甫府。紫嫣書苑。

書苑開著門，一人從里走出，一身綾羅青衫素色長袍，身量修長，粉面含威，一襲墨色的長發隨意的綁在腦后。就如同從畫里走出來的男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儒雅的氣質，但是又比那些科舉拔得頭籌的狀元郎添了幾分風流姿態，讓人不禁想到嵇康等“竹林七賢”，他的手中拿著一管翠色的簫，他微微的吹著，顯得那樣的優雅。

但是他緊皺的眉頭可以看到他其實情緒不高，還有他眼角隱隱的淚痕。

他行至廊下，斜倚在柱子上，斜斜下過來的大雨輕微的掃在他的身上，雨水打濕他的衣裳，打濕他長長的墨色的發。但是他依然一動不動的吹著他的簫，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在吹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曲子，是他們共同演奏過的曲子，他的腦海中依然清晰的閃現著她一身翠色衣衫在太醫院的某株香樟樹下高歌的樣子，她在唱，他吹簫。

她唱的曲子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一陣雷聲之后，一滿是雨水的白鴿飛落到他的肩膀上，白鴿長的精巧，他低下頭看到白鴿的腳邊綁著白色的羅帕。

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被雨水暈開的字跡，他認得，那是她的字。

雋秀中透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