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猶記得那一夜，王盛感到精神好了很多，連夜見了他，怕自己真的一病不起，想要趁在世的時候將威脅瑯琊王氏的人連根拔除，給兄妹兩個掃清障礙。王盛手中拿著一面赤紅色的令牌，“只怪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們”。他好像看著沉默的王啟，又好像看著他身后的月光，自言自語著。

“我的一雙兒女，我的小阿嫵......”

后來，王盛將一本私賬交到他手上。

“若是有一日，束兒被逼的沒有退路，這就是他最后的依仗，只是在朝堂之中仍有余地之時，切莫讓他知曉。”

王啟低低的應了，正要退下的時候，侍藥的侍女端著一只玉盤上來，上面白瑩瑩的瓷碗中盛著半碗湯藥。或許是這侍女沒想到房中有人，驚的手抖了一下，慌亂地跪了下來。

“奴婢知錯，大人恕罪。”

王啟隨意地一擺手，回頭看了一眼便出了房門。

他還來不及著人漿洗被藥打濕的衣袖，便傳來了噩耗。

現在想來，那侍女之所以慌亂成那個模樣，絕不僅僅是沖撞了一個主人房中的客人，他最后出門時的那一瞥——

是王盛將那碗湯藥一飲而盡。

即成永別。

王嫵隨著王夫人轉遍了東西廂房，年近四十的夫人對她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等兩人兜兜轉轉回到前廳的時候，王束和王啟并林永巋已經等在那里了。

王嫵隱約覺得哥哥的臉色有些蒼白，朝王束投去問詢的目光只是得到安慰的一笑。

飯菜也是簡簡單單的五菜一湯，王束同王啟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倒是王夫人對林永巋表示出很濃的興趣，問了任職官階，又問了年紀婚否，讓王嫵都有些微微的不自在起來。

飯后，王束依然隨了王啟往書房去了，王嫵望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兄長有事瞞她，憂愁著一張臉，領了素尺到此間花園散散心。

林永巋站在一株常青松下，聽著手下傳來的凌州的戰報。末了，那將官猶豫著說。

“將軍，此從欒城西去，不過百里地便是岐山了，凌州那邊再也耽擱不得了，末將以為，明日一早，我等就該快馬前去和信陽王匯合了。”

林永巋眸光一掠，便見一道月牙白色的身影從回廊處轉出來，嘴角不由得向上抿了抿，揮手道。

“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將官猶猶豫豫地瞟了眼面色柔和的林永巋，當然也看見了施施然而來的王家小姐，心中哀嘆了一句“紅顏禍水”，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林永巋背著手，目光凝在王嫵身上，專注得就像在鑒賞一副畫作。

王嫵一抬頭，就看見了林永巋，距離雖遠，但是她依然能描繪的出此時林永巋的神色。

腳下一頓，還是屏退了身后的人，獨自緩緩走過去。

“將軍。”

王嫵淺淺的行了禮。

“我只能送你們到這里了，明日我們就得向東去了。”

林永巋語氣淡淡，王嫵揮去心頭微妙的不舍，調整好了表情，向林永巋望去。

“將軍自當以大事為重，此一路已是得將軍照顧良多了......將軍！”

王嫵突然發出短暫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