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將軍令
- 殤天泣
- TheAuthor
- 3221字
- 2012-02-05 13:04:45
這是兩年前的事情,絕望原戰役兩個月后。
絕望原慘敗之后,夏擎風元帥引咎自裁,軍部上下對于未來都感到一陣茫然。因為在場的這些將軍名帥雖說個個都是軍功卓著聲名在外,卻沒有一個人夠資格統帥全局。大家都是半斤八兩,誰也服不了誰。所以元帥之職,軍部中誰也擔當不起。
但是這仗總是要打的,元帥的位子不可能一直空著。關于誰來挑這個大梁的問題,那些高層大佬們可沒有少吵架,但一直沒有一個真正得到所有人認可的人。元帥的職責不光是指揮,還要協調地方、顧及地方,統籌糧草、率領全軍。光會排兵布陣不行,僅僅運籌帷幄不夠,干情報的軍官不懂政治,懂政治的軍官玩兒不轉后勤。要一個面面俱到而且聲望足夠的人選實在是太難了。
有人舉浪濤成“千濤將軍”百里溪;有人推萬化城獸人首領虎幽;有人薦洛陽玄武殿總長聶驚來;有人提鏡湖郡守尉遲鶴……
一直到新元帥掛帥之時,軍部都還不清楚新任元帥的名字。
軍中無兒戲,萬一新元帥威望不足壓不住場面,那這聯軍上下一眾敗兵敗將真就欲哭無淚了。現在的聯軍政治危難關頭,急需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元帥力挽狂瀾。哪怕是一個本身能力并不出眾,但是有聲望足夠的老頭子來坐鎮也好。至少能夠穩定軍心。
“立正!”突如其來的一聲號令,會議室里原本激烈爭論的一干將領下意識起身挺直了身子。因為喊這一聲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擔任元帥值星官的獄連。元帥值星官本身沒什么權利,但確實軍部中最重要的將軍之一,他,就象征了元帥!
在場都是身經百戰的鐵血將軍,一邊流冷汗一邊站著最標準的軍姿,場面顯得有些詭異。
“敬禮!”值星官獄連踏著標準的正步來到會議室中,往門側一靠,隨即向軍銜與他相當的眾將領下令。
右手整齊劃一地扣左胸,將領們已經可以聽到走廊中軍靴與石板撞擊的聲音了。
然后,他出現了。
當將領們看清新帥的面容之后,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都與悲觀情緒一同拋到了九霄云外。
壓不住場面?笑話!聯軍里就沒有新帥壓不住場面的事兒!甚至在不少將領心中,這位新帥可比夏元帥可靠多了。倒不是說新帥一定強過夏元帥,但是單以個人在軍中威望來看,夏元帥是拍馬難及這位司徒元帥。
不為別的,就為這司徒策三十多年前就曾帶領三族聯軍殺進了月氏帝國核心,粉碎了這百年大帝國的統治!三十年前就能掛帥聯軍,司徒策威望可想而知。所以,無論是靈獸盟還是潮汐王國的將軍們都對其非常信服。而簫盟那些月氏遺留的軍閥們也不得不信服,因為,這位老元帥在掛帥反帝之前,就曾擔任月氏帝國學院的校長!而那些有名的軍閥,幾乎都是從這位老將軍的教鞭下踏上軍旅的。
在場九成的人都曾在老元帥麾下效力過,只不過當時這些人中最高的一個也才是軍團長。
如今老元帥一百一十歲高齡了,看上去和三十年前并沒有多大變化。這可托了煉氣師的福,老元帥煉氣五十余載,現在看上去也不過五六十歲的樣子。
怨靈大軍怎樣?那個神一般的男人又怎樣?有了老元帥的帶領,神馬都是浮云!
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這么興奮,在參謀席上就有一個人似乎一直在皮癢。是的,文秀不自在,他現在很不自在。
傳說卿文秀,時任聯軍參謀部總軍師。三十年前,他所效忠的帝國被司徒策率領的三族聯軍推翻了。兩人雖然沒有交過手,但身份上曾經對立這一點不容置疑。文秀與一般的月氏軍官不同,他不是正規軍校畢業,所以跟這個司徒策鳥毛關系都沒有,這會兒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回司徒策成了文秀的頂頭上司……換個心胸更窄的,非得用幾十雙小謝把文秀擠死不可。
司徒元帥站在會議桌前,鄭重而緩慢地將右手扣胸,回敬諸將軍禮。至此,在場的將領才能將手放下來。但在老元帥下令之前,他們還不能就坐。看起來,老元帥暫時還沒有讓大家坐下來的意思。
“呼……”在眾將領期待著老元帥激勵士氣的發言的時候,老元帥缺深出了一口氣。
“三十年了啊,沒想到還能再次與諸君相見。這就是緣分。”沒有嚴肅沉重的說教,司徒元帥以拉家常的輕松語氣說道,“這三十年不短,也不太平。看到諸君還這么精神,老夫松了口氣。”
這奇怪的開場白,讓在場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司徒元帥不會說無關緊要的話,在對人心的把握上,這位老元帥比夏元帥更勝一籌。
幾個腦筋轉得快的人,已經從老元帥的話里聽出了苗頭。其中就有參謀部的那幾個家伙。
文秀下意識地低頭,伸手抓了抓鼻尖。身為聯軍核心人物,他當然很清楚聯軍失敗的原因。敵人的強大與戰略失誤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聯軍的性質。這支由九州最精銳軍團組成的軍隊毫無疑問是強大的,同時也存在致命的弱點。以為四大勢力僅憑一紙條約維系盟軍,即使有著共同的敵人,這樣的盟軍還是太脆弱。
事實上,怨靈給他們的壓力并不足以讓他們放棄一切成見而孤注一擲團結一心。在這一點上,陸西風很清楚。他把自己對九州的威脅很好地控制在了混亂與災難之間。這樣在一步步蠶食九州的同時,又不至于招來破釜沉舟的抵抗。
從各方面推舉的將領派系之爭相當明顯,爭論聲也很大。這樣的一支軍隊,早就注定了它會是一個臃腫、低效而松散的腐朽軍事系統。
這樣的系統,是司徒掌控聯軍最大的障礙,在掌控聯軍之前,他必定會先從統一內部著手。這就免不了見血了,他這是想先禮后兵……
老元帥親切地拍了拍一名人族將領的肩膀:“陸公瑾,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勞煩元帥牽掛了,公瑾受寵若驚。”被老元帥問候的將領平靜地拱了拱手,他曾是帝國學院的學生,在推翻月氏的戰爭中倒戈投奔了司徒元帥。
“騎士,上任的時候,老夫特別做了一個調查……”老元帥與魯將軍寒暄了兩句之后,又轉移了話題,“戰爭初期,我們有足足一百二十三萬的純戰斗人員——非常龐大的數字。然后,截止昨天,加上后勤、工兵、民兵,我們只剩下了七十二萬人了。”老元帥露出思索的神情,“至少有八十萬人的減員。然后,老夫又在軍營里轉了轉,發現幾乎每個營房前都掛著至少三塊白布。單單昨天,軍部就派發出去了三萬六千張陣亡通知書,二十三萬兩撫恤金。而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兩個月。”
一下子提到這么嚴肅的事情,讓眾將領無所適從。
“是,聯軍兵源充足,你們背后的勢力一個個財大氣粗,死這么點兒人、花這么點兒錢不在乎。但是每一張陣亡通知書就是一條人命,那就意味著一個家庭是去了至親!那都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啊,這不是花點兒銀子就能夠彌補的!他們,不能不在乎!順便說一下,絕望原一戰,老夫的嫡孫就是一名軍團指揮官。在北部戰場失利的時候,他所率領的那支軍團被一支火怨鐵蹄擊潰。”
在訴說的時候,老元帥的神情十分平靜,語氣也沒有什么變化,但是不知不覺中,卻顯現出了一股難以抗拒的煽動性。人們不由自主地受到他的影響。文秀見狀心里冷哼了一聲:這老東西修為不低,竟然以真氣與話語結合影響人的精神。把握得非常巧妙,既不會影響心智又能打動人心。
“……但老夫并不感到悲傷,因為我的孫兒英勇奮戰到了最后一課!他是為了守護九州黎民蒼生而犧牲——他死得其所!”說到這兒,老元帥話鋒一轉,“但我又為那些戰死的士兵們惋惜。因為他們將生命托付給了我們,為了軍人的天職付出生命也無怨無悔可你們!你們為了自己的利益爭執,肆無忌憚地揮霍生命!你們可知道,你們的每一句廢話就有多少將士倒下?你們一道錯誤的命令就會讓成千上萬有家的好男兒拋頭顱灑熱血!?”
“你們自己也都做過一線指揮官,你們難道忘記了奮戰的歲月了嗎?!你們忘記了戰爭的慘烈了嗎!?你們到底還記不記得血肉交鋒的悲壯!是誰,手挽著手用垂死的身軀組成人墻為戰友擋箭!?是誰,面對壓倒性的攻勢用生命保衛軍旗!?是誰,在敵人瘋狂的攻勢下用血肉填補戰線的漏洞!?是士兵!他們奮戰在前線的背影你們敢說已經忘記了嗎!?”
元帥的聲音不大,卻震得人心碎。元帥的身形不高,卻令人只能夠仰望。
“告訴我你們忘記了嗎!?”元帥第一次提高了音量。
“沒有!”眾將回答,沒有猶豫、沒有懷疑,只是從炙熱的瞳孔中透發出決意。
老元帥的話換個地方不一定管用,但這里是軍隊,聽訓的是軍人。沒錯,他們屬于不同的陣營,效忠不同的對象,但不無論在哪里,軍人的血性是不會改變的!
一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拋棄了成見。這倒這一刻,聯軍才無愧“鐵師”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