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親政之戰——羋氏新領袖
咸陽，丞相府。大秦帝國中除秦宮外最奢華的宅邸，里面的裝潢用度甚至比秦王的還要奢侈。這幾日丞相府似乎有些不太尋常，平日賓客如云的府邸，因為呂不韋謝絕見客應該顯得比較冷清才是，但是這幾日他府中卻依然有人穿梭其間，但那些都不是外人，都是呂不韋的門客，或者心腹。
“君侯，有消息了。”
“說！”呂不韋這幾日眼神中的戾氣明顯變重了，他能坐上如今的位子考得可不單單是投機取巧，他怎么會看不出嬴政和趙姬已經悄悄把矛頭指向了自己呢。嬴政和趙姬都在覬覦自己手中的權力，想要和自己分權！
“宮中密談回報，趙太后和大王只有前幾日在燕夫人處單獨向相處過，其余時候秦王雖然偶爾去太后宮中請安，但是太后宮中的細作并未發現什么異常。太后這幾日一直在聯絡趙系大臣；而大王身邊的細作，多數已經被大王收買或者換成了他的親信，大王身邊的情況現在不得而知。”門客回稟道。
“燕夫人的宮中是嗎......”呂不韋意味深長撫了撫胡子的喃喃道，他已經大致知道嬴政是通過什么方式和趙姬密謀的了。
“怎么只有太后聯絡的人的名單，大王的呢，大王現在有多少實力？難道你們就查到這一點嗎？”呂不韋看著門客遞上來的玉帛，拍在書案上，怒道。
上面清清楚楚記載著趙姬會見了哪些人，聯絡了哪些人，而嬴政那里卻只有寥寥數筆記錄，嬴政既然敢跳出來和趙姬合作，手中定然已經有了一定數量的籌碼，他早就覺得這一年多來嬴政一直不理政事，庸碌無為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如今看來果然沒錯，只不過他的籌碼到底有哪些呢，一貫喜歡知己知彼的呂不韋，此時竟然一點都看不透嬴政，這讓他格外惱火。
“那大王是何時何地有做出什么詭異的事情嗎？”見門客不回答顯然是只查到這些了，嬴政肯定有什么地方瞞著身邊的人，他肯定一直在密謀，在為與自己爭權做準備，他到底是怎么做準備的呢，怎么會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呢。
“這個，好像沒有......”門客搖搖頭，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大王在宮中并無異常，除了每日去燕夫人宮中，就是偶爾去看看楚夫人，就沒什么了，而燕夫人和楚夫人宮中并無異樣。只不過屬下這一年多來一直留意大王行蹤，大王還有一個地方去的比較多。”
呂不韋突然眼露精光，“你是說驪山行宮......”
“沒錯，丞相也覺察到了，大王似乎過于鐘愛去驪山行宮了，而且每次或帶著楚夫人和燕夫人，或只帶燕夫人前去。屬下也命人搜查過驪山行宮，行宮并無異樣，但是大王老是帶著姬妾前去，似乎有些太過頻繁了，如果不是游山玩水的話......”門客有些猜疑地說道。
“肯定不是游山玩水！大王那邊想要逼問出什么何難，大王年紀雖小，但是城府卻似本丞相，想要從他口中逼問出什么，絕無可能。”呂不韋似乎有些自鳴得意，嬴政的城府確實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啊，不過隨即眼中又恢復了陰冷的肅殺之氣，“不過，知道這件事的應該不只有他一個。”
“丞相的意思是......”
“驪山確實可疑，除了大王之外，誰去的驪山次數最多，我們自然就去問誰嘍。”呂不韋狡黠地哈哈大笑。
“可是她是......大王的女人......”門客顯然知道呂不韋所指何人了。
“蠢貨！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你們都對付不了，本丞相養你們何用！”呂不韋怒斥道，對著跪在地上的門口陰險地笑了，“不讓大王知道是你做的不就行了！我們說到底還是大王的人，而想要置大王于死地，敢冒犯君王女人的人很多，是誰都有可能，但是絕不會是我呂不韋，懂了嗎？”
“君侯英明！”那名門客立刻心領神會。坐門客的不但要才思聰穎，更要揣度主公的心思，如果這都做不到，就不配做呂不韋貼身門人了。
“李斯，好好干！只要你辦好本丞相的事，本丞相不會虧待于你的。”呂不韋排著那名叫李斯的門客說道。
李斯小心翼翼地問道，“丞相，小人寫的論秦十策丞相可過目了？”
“你說你寫的那卷什么十策是吧，本丞相看過了。你的字倒是寫得不錯，可惜上面寫的東西亂七八糟，異想天開，不切實際！李斯，以后這種國家大事你就不要過問了，安心幫本丞相辦事即可，知道了沒有！”呂不韋說道。
李斯神情有些黯然，“諾！”
秦宮錦云宮，燕夫人姬冰的宮殿，秦王的鑾駕又一次毫無懸念的出現在這里。秦王要么忙于政務不來后宮，如果前來后宮，必來錦云宮！這幾乎是秦宮中眾所周知的事情了。
“燕夫人現在何處？”嬴政踱步進來，在宮中閑逛了一圈，卻怎么都沒找到姬冰的蹤影。
“夫人說，大王這幾天操勞了，近日夫人跟庖廚學著做蓮子羹，已經頗有心得，今日知道大王要來，正在伙房燉蓮子羹呢。”侍女稟報道。
“你們也不攔著，萬一燙到了可如何是好？我秦宮難道沒有庖廚嗎？需要燕夫人親自下廚？”嬴政說著就急了，姬冰那雙彈琴的纖纖玉手萬一被一個不小心燙到了，自己不得心疼死。
“大王，奴婢勸了。可夫人說，親手做的蓮子羹，看大王吃下去，心里舒坦。”侍女說道。
“你們啊~就由著她瞎折騰，萬一夫人燙到了，全都廷杖伺候！”嬴政急了，“速速前面帶路。”
侍女們一個個驚訝不已，她們以為夫人這么做秦王必然會高興才是，她們知道秦王十分疼愛夫人，但是沒想到秦王關心夫人到如此程度，一聽到夫人去下廚，擔心成如此模樣，還要責怪自己沒有勸阻之罪。
嬴政到了錦云宮的專屬伙房，見庖廚們一個個都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庖廚的地位很低，她們沒見過秦王，但是后宮之中只允許一個男人自由進出，那些廚娘以及內侍庖廚看見這錦衣華服，頭戴朝冠的少年，馬上就意識到對方是.......
“噓~”嬴政擺了擺手勢示意他們不要發出動靜，嬴政躡手躡腳地走入伙房，果然簡單了一襲勝雪白衣，打扮清秀華美，但是卻手一把破蒲扇，在一個火爐前專心致志盯著陶鍋中的蓮子羹的女子。
“寡人，還真有些餓了，還要多久能吃啊？”嬴政冷不丁出現在姬冰身后說道。
“大王？！”姬冰驚訝地轉過身，“您怎么來了？”
“你能來，寡人為何不能來？”
“君子遠庖廚，更何況您是大王！怎么可以來伙房呢！”姬冰一本正經地說道。
“君子遠庖廚？嗯，寡人聽過儒家的這迂腐之見，不過......寡人卻沒聽過，國君姬妾需要親自下廚的？現在你雖未被寡人立后，但是好歹也是后宮三夫人之一，如果你下廚之事傳出去，那不是讓列國笑我大秦沒有好的庖廚？”嬴政笑道。
“臣妾，只是覺得在宮中悶得慌，這幾日大王忙于政事也不來后宮了，閑來無事就想著學點廚藝，以后大王每次來，臣妾都能親手為大王做一些好吃的，那不是很好嗎？大王難道不想吃臣妾親手做的美食嗎？”姬冰微微一笑。
“你有這份心就好了，不過......你這樣灰頭土臉的樣子，寡人看著心疼。而且做這些粗活，萬一弄傷了你這雙能彈出伯牙知音的手，寡人如何對得起仙逝的伯牙前輩啊。”嬴政半開玩笑地說著，邊把手伸入姬冰懷中取出一塊絲絹，嬴政知道姬冰有隨身帶一塊絲絹的習慣，因為她每次彈完琴都會用絲絹拭手。
嬴政十分細心地幫姬冰擦著手上的炭灰，嘴中不停絮叨，“你看你！真該找挑繩索把你捆起來，看你還敢不敢如此不安分。”
姬冰臉色微紅，嬴政不管何時對自己總是這么的體貼，也是如此了解自己，就連自己隨時帶有絲絹，而且放在里懷什么位置，這種小事他竟然都記得，“臣妾下次不敢了......”
嬴政突然扶住了姬冰吹彈可破的粉嫩臉頰，皺著眉頭認真地說道，“你臉色怎么也有炭灰？”
“啊？哪里？”姬冰一愣。
“這里！”嬴政突然狡黠一笑，在姬冰的額頭狠狠地印了一個吻，然后壞笑著說道，“哈哈~好啦，已經被寡人吻掉啦。”
“你......”姬冰又氣又羞，“下人們還看著呢，你怎么......”
姬冰面子極薄，嬴政和自己親昵她倒是不會介意，比較兩人已經是夫妻一體了。但是在大庭廣眾下，她還是會覺得害羞。
“寡人也下不為例，如果下次你還敢來這里的話，那寡人就不敢保證了。到時候寡人把你身上所有沾著炭灰的地方全數吻一遍。”嬴政壞笑道。
姬冰的臉頰更紅了，而門口低著頭的廚娘、侍女、內侍們被嬴政的話都逗得忍俊不禁，自古帝王多薄情，如嬴政和姬冰這樣如此恩愛的能有幾對啊？
“好像快好了吧？”姬冰看著熱氣蒸騰的陶皿說道，說著就準備去掀開鍋蓋了。
“寡人來吧，你的手太嫩會燙到的，寡人自幼練劍，皮厚。”嬴政笑著搶在姬冰前面去取開鍋蓋。
“呼呼~好燙！”嬴政燙得呲牙咧嘴，趕忙把鍋蓋扔在一邊。
“大王，沒事吧。”姬冰一驚，趕忙奪過嬴政的手，看到手指有些紅腫，趕緊用嘴幫嬴政細心地吹著。
嬴政本來是很疼，指尖被姬冰那如蘭花般幽香的氣息溫柔地吹著，頓時覺得很是享受，“還有點疼，接著吹。”
姬冰太了解嬴政了，知道他已經無礙，趕忙松開他的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大王，這取下鍋蓋可和皮嫩，皮厚沒關系。得用這個！”
姬冰取來兩塊粗布，包在陶皿兩端的耳朵上，十分嫻熟的一提，陶皿便被她從火爐中取下來了，看來姬冰這幾天沒少練習啊，竟然手法如此嫻熟。嬴政剛剛幫姬冰擦拭手上炭灰時，看到姬冰手上有好幾塊微微的紅腫，顯然她的經驗也是靠一次次的慘痛教訓積攢起來的。
“大王，嘗嘗吧。”姬冰乘了一碗給嬴政，“蓮子羹趁熱才好吃。”
嬴政接過姬冰手中的蓮子羹，很是感動，狼吞虎咽的一氣吃完了。
“大王，小心燙！~”
“沒事！真的很好吃！”嬴政抹了抹嘴笑著說道。
姬冰滿足的笑了。
“不過僅此一次，如果下次寡人再聽說你來伙房做什么東西，你做了寡人也不吃了，知道嗎？剛剛看到你的手，你知道寡人有多心疼嗎？”嬴政握著姬冰的手十分神情地看著姬冰，“寡人是秦王，你是秦王最疼愛的寵姬，你應該享受世間最好的一切，而不是受罪，明白嗎？你這雙手，只要為寡人撫琴就夠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勞。”
姬冰羞紅著臉點了點頭。
“對了，說道撫琴，寡人要跟你道個歉。”
姬冰一臉疑惑，嬴政接著說道，“楚國那方伯牙之琴，寡人沒有索要到，楚王說已經不在楚宮了，寡人問去向，楚王又支支吾吾不肯說。估計是他舍不得這方古琴，等過幾年，寡人帶兵破了楚國，寡人就不行還找不到這方古琴。”
“關于這件事，臣妾本來也想告訴大王，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姬冰看了看一旁的下人，那些下人立刻心領神會，紛紛退出去了。
“難道你知道那方琴的下落？”嬴政不解，那古琴雖然珍貴，但也不用這么掩人耳目吧，這種小事平日姬冰是不會如此謹慎讓下人退下的，畢竟她身邊的人也都是精挑細選過的，而且姬冰平日對他們也很好，個個都算是心腹。
“這方古琴，已在臣妾宮中。”
“什么？！怎么可能！”嬴政大駭，自己的黑龍斥候打聽到的消息分明在楚國啊！
“寧馨姐姐送來的......”姬冰不過問朝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一件楚王的至寶，出現在秦王的姬妾手中，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而且又那么巧，這個姬妾是楚國人。寧馨待姬冰和嬴政的心，誰都看得出來，姬冰打心眼里不想懷疑寧馨，但是這件事太過詭異了。
“你是說......”
“冰兒什么都沒說。”姬冰頓了頓，“姐姐的品性以及對大王的忠誠，冰兒是看在眼里的，此中必然有什么誤會，冰兒覺得大王不必為了一方瑤琴而胡亂猜疑。此事，找馨兒姐姐談一談或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楚王無緣無故送什么琴給她！”嬴政有些不悅，“恐怕不只是這一方瑤琴吧......”
現在嬴政和呂不韋之間的奪權之戰剛剛拉開序幕，這樣的敏.感時期，嬴政的戒心也是最重的，任何一個細小的疏忽都會讓所有計劃功歸一簣。
“自宣太后之后，楚國和秦國邦交不是一直都不錯嗎？”姬冰弱弱地說道。
“那正是歷代秦國國君的肘腋之患！楚系羋氏外戚在秦國過于強大，以至于牽制了秦國南征的計劃，每次楚國出現漏洞秦軍揮師南征都會收到羋氏外戚的掣肘。如今華陽太后為首的羋氏已經風光不再了，趙氏外戚崛起。楚王此時給馨兒送禮，并不尋常，馨兒素來識大體，這種禮她怎么回收呢？除非，這一開始就是她.....在聯絡楚王！”嬴政的神色變得很陰寒，讓姬冰感覺到一絲恐懼。
嬴政不能不擔心！寧馨是楚人，而且是楚國沒落貴族之孤女，對母國存在惻隱之心不是不可能。現在自己和呂不韋的大戰剛剛展開，如果寧馨真的和楚王有所勾結，很難說不會對嬴政后面的計劃產生影響。
“在秦國的楚夕外戚以羋氏馬首是瞻，此事會不會有誤會，如果楚王要重新在秦國扶植起一支楚國勢力，應該是找華陽太后才對，沒理由選擇馨兒姐姐啊！”嬴政的眼神很可怕，姬冰怯生生地說著，她在為寧馨開脫。
“你真的這么覺得？”嬴政凝眉，姬冰素來不問朝政之事，但是不代表她對朝政一無所知，甚至很多時候她看事情，以及她的分析能力甚至在寧馨和嬴政之上，上次五國攻秦之事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姬冰的智慧會看不透這當中的玄妙嗎，嬴政看出她在刻意幫寧馨開脫。
“好吧......從眼下的情況看，馨兒姐姐確實是所有在秦國的楚人中最合適領導楚系勢力再度崛起之人......可是她......”姬冰太了解嬴政了，就算自己不說出來，嬴政也早就這么想了。
雖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姬冰也和嬴政一樣產生了懷疑，寧馨一定背著嬴政在謀劃什么！她真的勾結楚王，當上了在秦國的楚系勢力的新領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