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秦宮驚變——秦莊襄王遺詔

何為大智若愚？秦莊襄王幾乎完美詮釋了這個形容詞。世人眼中他只是一個貪圖安樂、昏庸無能，被呂不韋玩弄于鼓掌之間的傀儡木偶。然而他在死前最后一刻，向天下證明了，他并不是世人所想的那樣，他的昏庸懦弱地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看穿世間一切的帝王之心。

秦昭襄王很聰明，這點現在誰都不能否認。他雖然死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命心腹收繳了國尉府、郎中令、甚至蒙驁、王翦的兵權，兵符要在治喪完了，嬴政登上王位，而成蛟平安到達上黨郡后才會交給新國君嬴政。

其用意再明顯不過了，兩個王子一碗水端平，嬴政得到王位，但是成蛟也不能出事。收回兵權是為了防止其中一方勢力不滿秦昭襄王的安排，乘機再動什么歪心思，秦莊襄王比誰都不希望看到秦國出現內亂。

咸陽城內的警戒撤除了，咸陽守軍紛紛回營，而蒙驁，王翦也進入了咸陽，三十萬大軍即可開拔回邊關駐防。

秦莊襄王安靜地躺在龍榻上，底下的妃嬪和大臣哭聲一片。

內侍宣讀了秦昭襄王的遺詔：正式宣布太子嬴政繼任秦王位，二王子成蛟駐防上黨郡。趙姬冊封為王太后，嬴政年幼尚未行冠禮，無法親政，在其行冠禮之前由丞相呂不韋輔政！

聽到遺詔之后，呂不韋嘴角隱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秦莊襄王死前的行動確實讓呂不韋吃驚不小，他沒想到這個傀儡竟然還藏著一手。不過現在怎么樣，即便是你看穿了我的本來面目又怎么樣！現在秦國的軍政大權都在自己手里，縱容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不論讓嬴政還是成蛟即位，還不是要乖乖讓自己輔政，沒有自己，誰坐到秦王寶座上能夠坐得安穩呢！

呂不韋站起身來，替準備接過遺詔的嬴政接下了遺詔，顯然有越俎代庖，喧賓奪主之嫌。

“太子，現在本丞相要稱呼您為一聲大王了，您對下官的稱呼是不是也要改一改了？！”嬴政的拳頭死死地攥緊，指甲幾乎嵌到肉里了。

“仲父......在上，子政年幼，以后大秦國事全仰賴......仲父了！”嬴政深吸一口氣，十分艱難地叫出了這個稱謂。

此語一出，群臣嘩然，即便是呂不韋被任命輔政，但是何德何能讓秦王尊稱他為“仲父”呢！坊間早有傳言，趙姬和呂不韋關系不正常，嬴政可能是呂不韋的骨血，如今嬴政這一聲仲父，讓所有人的疑心更重了，但是怎奈一個是馬上要即位的秦王，一個是手握大秦軍政大權的丞相，誰敢多少一個字呢！

嬴政回頭看了看靜靜躺在床榻上，已經冰冷僵硬的秦莊襄王。

父王，對不起！兒臣無能，今日只能認賊作父了！你放心，子政會從呂不韋手中一點一點把軍政大權奪回來，大秦江山只會姓嬴，絕不會姓呂！

宮中事務和王室治喪禮儀極為繁瑣，嬴政走出秦宮已經是深夜了。

但是回到太子府，嬴政一愣！自己的府宅竟然讓自己吃了閉門羹。嬴政方才想起自己入宮之前吩咐管家，大門緊閉，全府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入。如今一切已經大勢已定，他們竟然還關著門，嬴政想生氣還生不起來，畢竟是自己下的令，謹慎行事總是對的，自己能責怪他們什么呢。

嬴政的侍從去砸門，“開門！太子......大王回府啦！”

這個侍從很機靈，知道嬴政雖然還未被正式冊立舉行登位大典，但是他已經提前改口了。

“去你的，除了太子，誰也別想進太子府！”里面的門客呵斥道，想要騙自己開門也不編一個像樣的理由，竟然說秦王駕臨太子府，這不扯呢嗎。

嬴政甚至聽到里面拔劍的聲音，看來太子府的警惕性非常高啊，嬴政都能想象得到里面的門客劍士，一副神情緊張，嚴陣以待的樣子。

“本太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速速開門！”嬴政不得已只能親自叫門了。

“是太子！是太子！太子回府啦?。~”里面的管家興奮地喊著，太子府內一片歡呼聲，眾人心中的石頭終于可以放下了。

府門打開，眾人立刻擁了過來，紛紛給太子跪地行禮。

“都要改口了，今后不能再稱呼太子殿下為太子了，太子已經是秦王了！以后改改口叫大王了！”剛剛叫門的那個侍從很興奮地說道。

“參見大王！~”

嬴政面無喜色，揮了揮手讓他們免禮，旁人不知道，嬴政可知道自己這個大王是怎么得來的，是踩著自己父王的尸體登上去的，他哪高興地起來。

“楚姬和姬冰呢？”嬴政問道。

“正在后府等您呢，兩位夫人......”管家很懂人情世故，看得出嬴政和那位姬冰公主之間的曖昧，雖然姬冰還未過門，但是太子府上上下下早已把姬冰看做是嬴政的寵姬了，管家更是直接稱呼為夫人，每次姬冰聽到都會臉紅不已。

嬴政讓眾人各自回去，不必再戒嚴了，自己則直奔后府。

聽到嬴政回府的消息，姬冰和寧馨自然不勝欣喜，一早就在后府門口等著嬴政了。

“參見太子殿下~”寧馨和姬冰齊齊行禮。

見到兩個為自己擔驚受怕整整一天的紅顏知己，嬴政感慨萬分，也顧不得禮儀了，當著侍女、隨從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兩人，“讓你們受驚了！”

嬴政在秦宮面對成蛟的強弓硬弩，長槍利劍時沒有絲毫畏懼，但是他卻很怕，很怕成蛟會對府中的這兩個女子下手。如果她們受到什么傷害，嬴政恐怕真的要追悔一生了。

姬冰羞紅著臉，他沒想到嬴政會當著眾人做出這么親昵的舉動，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摟抱呢，漲紅著臉本能地想要推開嬴政，但是聽到嬴政的話時，她卻收住了想要推開嬴政的手......

寧馨和嬴政早已是夫妻，但是臉皮極薄，也從未在下人面前和嬴政如此親熱，一時也是滿臉羞紅，但心中卻是美滋滋的。

“咳咳~太子，您抱累了沒有？”寧馨干咳兩聲，見嬴政抱了半天還沒要松開的意思，本來這么抱著已經有失體統了，這不是讓下人看笑話嗎？

嬴政也回過神來了，趕忙松開了寧馨和姬冰，三人對視，臉色都是紅撲撲的，十分尷尬。

“現在應該叫您大王了吧?！睂庈靶χ止Ь吹匦卸Y，“大王萬福！”

眾人也紛紛行禮，嬴政還真有點不習慣這個稱謂，但還是清了清嗓子，“免禮吧~”

寧馨果然冰雪聰明，還沒有人進后府通報過這個消息才對，但是她卻一早猜出了。其實嬴政也算出寧馨應該能猜出來了，自己入宮要做的事雖然從未和寧馨提及，但是憑她的智慧恐怕早已猜出八.九成了，自己既然活著平安回來了，說明秦王的王冠已經落到了嬴政的頭上。

“各位姐姐都下去吧，大王今天累了一天了，需要安靜?！奔П闯鲑樕挟?，便對吩咐身后是侍女退下，姬冰待人依然是如此親切，溫和，嬴政也讓自己身后的侍衛退到一邊了。

“馨兒姐姐命人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今天你應該餓壞了吧?！?

別說，秦宮的治喪禮儀繁雜，嬴政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肚子早已空空如也，姬冰一提起自己還真餓了。

三人走入水榭雅閣，寧馨吩咐侍女上菜，不一會兒滿滿一桌子菜就都上齊了，全是嬴政平日里最愛吃的。

寧馨和姬冰都看出嬴政表面開心，但是實際上心中卻藏了心事，平日不擅飲酒的嬴政，今天一杯接一杯，臉色雖掛著笑容，但是誰見了都能看出這笑容是多么苦澀。

“嬴政，光喝酒傷身。冰兒給你彈奏一曲解解悶吧?！奔Пf著就要起身去彈琴。

嬴政一把拉住了姬冰柔若無骨的小手，姬冰臉頰騰地紅了，但是卻沒有掙脫的意思，“不用了冰兒，今天我沒有心情聽，你的曲子讓我這個罪人來聽，那是對你琴聲的侮辱?！?

“子政，秦宮今天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方便講嗎？”寧馨從來不敢多過問嬴政的事情，但是今天嬴政的樣子很不正常，她只能問了，但是他末尾用了‘方便講嗎’征詢嬴政的意見，意思告訴嬴政，如果不方便說的不說也沒關系。

嬴政仰面又灌進了一樽酒，把自己密謀的計劃，今天在秦宮發生的一切以及秦王說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說完時他已經淚流滿面，親手和自己母親聯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直到最后一刻才發現這個父親是那么的疼愛自己，這種痛苦、懊悔豈是常人能夠體會的。

“我不能看著冰兒死，但是卻親手害死了自己的父王......其實最該死的人，應該是我！”嬴政痛苦地用拳頭打著自己。

姬冰的眼眶早已通紅，在嬴政入宮時，寧馨便已經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姬冰。一切都源于姬冰將要被賜死，所以嬴政才會被逼急了弒父謀反，“嬴政，別這樣！該死的人不是你，是我！”

姬冰想要拉住自殘的嬴政，但是她的力氣那是嬴政的對手，所幸她死死抱住了嬴政，嬴政的拳頭全都招呼到了姬冰身上，發現姬冰撲在自己身上，嬴政趕忙松開了手。

姬冰從嬴政身上離開時，發現嬴政衣衫散亂，但是他的里懷卻塞著什么一塊滿是密密麻麻字的絹帛。

“這是什么？”姬冰問道，很顯然這不是嬴政的東西，因為寧馨跟姬冰講過嬴政的習慣，嬴政的里懷是從來不會放東西的。

“這......不是我的。”嬴政下意識地把它掏出來，展開一看，眾人驚駭。

這絹帛上竟然印著秦王的王印！這是秦王留給嬴政的遺書！

嬴政的酒瞬間就醒了，這一定是秦昭襄王臨死前走到自己身旁偷偷塞進自己里懷的！一看信的內容，嬴政震驚了。

“子政吾兒：

當你閱看此信時，父王應該已不在人世。不要自責，父王并不怪你和你母后所做之事。父王虧欠你們母子太多太多了，以命相抵也算是減贖罪責了。然而成蛟母子是無辜的，不論他曾經對你做過什么，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再給其一次機會，如果他敢再生異心，可殺之，然此次務必放其遠離咸陽，也算是為父對其母子的補償。夏太后乃是為父生母，子政之親祖母，子政務必替為父盡孝，萬萬不可怠慢。

關于秦王之位，本來就是應該屬于子政，你太祖父秦昭襄王當初就有意直接傳位于你，父王在這個位置上占了三年，足矣。父王安排呂不韋給你輔政，你應該很懊惱吧。但是這是權宜之計，呂不韋根基已固，大秦軍政大權獨攬一身，父王已經無可奈何了。切記不要急于和他翻臉，為君王者不但要會用人，更要會利用人。呂不韋確為治國良才，可用之；然其野心極大，故，亦要防之。此時他還認為你是他的骨肉，這點可以為你所用，不到萬不得已斷然不可告之其真相，不然大秦嬴氏江山危矣！內斂鋒芒，蓄勢大發，方為應對呂不韋之上策！切記！

子政乃是治國之良才，更是秦國百年難遇之雄主，眼下六國國力衰微，而秦國國力蒸蒸日上，統一天下之重擔，為父就全交給你了！一定要做到，父親在天上等著看你一統天下的那一天！”

看完這封信嬴政的淚水無聲地從臉頰旁滑落。一旁的姬冰和寧馨不知所措，更加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這個男人，這還是她們認識嬴政至今唯一一次看到嬴政的眼淚。

秦莊襄王什么都考慮到了，一切都幫嬴政安排妥當了，為了自己他甚至拼掉了自己的性命。大殿上宣布的遺詔那是宣讀給群臣和天下人的，而嬴政手上的這份詔書卻是秦莊襄王單獨留給嬴政一人的遺詔！一位慈父寫給愛子的一封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