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出使燕國——子非牛

燕丹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言辭懇切，帶人和善謙遜。臨走是給嬴政了不少稀奇珍寶作為禮物。樊於期很是高興，看得出他對燕丹很是欣賞，燕丹一口一個樊壯士，也對樊於期很是看重。樊於期只是一介武夫，對政治斗爭并不熟悉，他絲毫沒有察覺出嬴政和太子丹談話之間的殺機四伏。

“太子丹，確實不簡單啊！”回去的路上寧馨評價道。

“你看出什么了？”嬴政饒有興致地問道，連樊於期都絲毫沒有察覺，寧馨這個下丫頭似乎看出點門道了，嬴政不禁好奇。

“此人城府很深，話語溫和，但是暗藏殺機，心思縝密，處變不驚，確實人中龍鳳。”寧馨皺眉說道，難怪嬴政對此人如此重視忌憚。

“不錯嘛，比樊於期強，知道怎么看人了。”嬴政笑道，“那你覺得本太子比他如何？”

“更加狡詐！”寧馨笑著說道，嬴政也笑了，寧馨這丫頭現在似乎越來越愛笑了。

樊於期不明所以，以為兩人都對太子丹的熱情好客表示很開心。

“信陵君府似乎有文章啊，你耗他這么久，好不容易打探到點線索，不會就此放棄吧？”寧馨果然觀察入微，也和嬴政一眼察覺到這一點了。

“再議！我們的行程不能耽誤，如果后天之前查出點眉目還好，如果查不出什么，我們只能走了，去燕國比什么信陵君重要得多。”嬴政淡淡道。

“是惦記那位姬冰妹妹吧。”寧馨冷笑道，“恐怕你接近太子丹這樣一個危險人物，也是因為這位燕國公主吧。”

“是又如何！”嬴政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架勢。

“無賴！”寧馨輕哼一聲不在理會嬴政。嬴政不知道她生什么悶氣，第二天讓樊於期叫她一起再去邯鄲城游玩，她也推辭不想去了。

嬴政想著是不是哪得罪她了，準備去看看她，但是走到房門外，突然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指法嫻熟，顯然練琴多年了。一曲高山流水在彈琴之人的指尖擺弄下，似乎彈出了不一樣的意境，堪比伯牙之音。讓人恍若登頂青山，清風拂面，水聲清脆，讓人心曠神怡。

嬴政悄悄推門而入，彈琴之人一襲素衣，姿態優雅，甚是好看。她竟然沒有發覺有人進來，依然忘我地撥弄著瑤琴。一曲收尾，彈琴之人才發現身邊站了一個人，沒好氣道，“你來作甚？”

“沒想到士倉夫子的千金，竟然還會彈琴，逛街果然是俗人之事，哪有焚香弄弦有趣啊。”嬴政笑道。

“彈琴只為陶冶情操，平靜心境，俗人怎會懂？”寧馨冷冷道，“我之琴聲，只為自己而彈，不便和人分享。”

“伯牙之音不是和子期共享嗎？子期仙逝，伯牙毀琴以祭奠知音。你之琴聲，為何不能與我同享呢？”嬴政說道。

寧馨暗笑，他竟然拿伯牙子期，和自己和他做比，難不成他還認為她是自己的知音不成，“你也算知音？算了吧，我寧可對著孤山冷月自抒情懷，也勝過對牛彈琴。”

“汝非牛，安知牛不懂音律。”嬴政用《莊子.秋水》中的子非魚一段改成了子非牛，辯駁寧馨，一語雙關，一方面反駁寧馨誰說自己不懂音律；其二逗寧馨，把自己和牛做比，你又不了解牛，怎么知道牛聽不懂琴聲呢。

“子亦非牛，安知牛懂音律？”寧馨溫婉地用水袖掩面淡淡一笑，哪有人承認自己是牛的，不想繼續和他吵嘴，干脆隱晦地承認嬴政不是牛好了。

“你何時買的瑤琴啊？我不記得昨日我們有買啊？”嬴政瞥了一眼這把瑤琴，造型古樸，裝飾簡易，但是音色上佳，是把難得的好琴，若遇識貨之人，此琴可值千金！

“驛館中尋來的啊！”寧馨淡淡道，她看到這張琴，如獲至寶，以為是嬴政偷偷買來給自己賠不是的呢。但是看他也不知道琴的出處，顯然自己可能搞錯了。

“那就怪了，驛館的秦使并未帶女眷，下人又不可能用這么好的琴。”嬴政凝眉不解。

“我聽管事說，是昨日我們回來后有人送來的。”寧馨說道。

“難道是......”嬴政嚇了一哆嗦。

寧馨也嚇得趕緊松開了撥弄琴弦的手，“燕丹送給姬冰的東西......”

寧馨和嬴政同時反應過來了，燕丹不是說有東西讓嬴政代為轉交嗎？這是人家哥哥費盡心思尋來逗妹妹一笑的禮物啊，寧馨不問出處隨便就拿來玩了！顯然不合適。

“哎~算啦，姬冰是大度之人，也不會在意這個的，你喜歡就彈著吧，回頭我和燕丹、姬冰說一聲，趕明我再去命人找把好琴，送給姬冰便是。”嬴政想著寧馨都拿來彈了，此時再拿走似乎也不好。

寧馨不悅，說姬冰大度，好像言下之意自己小肚雞腸，喜歡貪小便宜似的，白了一眼嬴政，又不能發作，心中很是酸楚。

嬴政并不懂女兒家心事，見寧馨似乎生氣，不知道是何原因，難道自己說錯話了？嬉皮笑臉道，“伯牙前輩，可否為小牛再談一曲？”

“哼！笨牛，安能聽本姑娘琴聲！”寧馨又氣又好笑，見嬴政如此逗自己一笑心中郁結頓時消了一半，但依舊沒好氣地說道。

“牛，無福啊，無緣此天籟！”嬴政并不生氣，依然和煦地笑道。

“我的琴藝比燕國公主的琴藝如何，孰優孰劣？告訴本姑娘，我就談予你這頭大笨牛聽？”寧馨嚴肅地問道。

嬴政后脊梁一陣冷汗，原來她生氣因為這個啊，他心中一驚猜出七八分了。這讓自己怎么回答啊，自己只是喜歡聽琴，但是本身還是一個音癡，妄加評論似乎不是很好？而且寧馨這幅架勢，如果自己說她彈得好，寧馨肯定罵自己虛偽；如果說姬冰談得好，她又會生氣......女人的問題最難回答了。

“都好，都好！”嬴政只能折中了，其實她們的琴聲各有意境，實在難分高下，至少嬴政這個外行人聽不出來，反正覺得都挺好聽的。

“你倒是挺會做牛啊！”寧馨暗諷道。

嬴政干笑幾聲，“你這么有興趣一較高下，等到了燕國和姬冰一起同臺演奏一曲不就好了，孰優孰劣你們自己分高下。”

“如此也好，看你的語氣，這位燕國公主的琴藝看來不在我之下了。”寧馨冰雪聰明，看太子丹不送別的，而送他妹妹如此高雅樸素的一張古琴，就看出這個燕國公主似乎很懂音律。

剛剛問嬴政其實也不是可以刁難嬴政，只是想試探一下這位燕國公主的水平，看嬴政左右為難的表情，看來這位燕國公主實力不簡單啊，寧馨從小就爭強好勝不讓須眉，此番詢問之下，對這個燕國公主更是好奇了，迫不及待和這位公主一戰。

“本太子錯啦！本太子是牛，不懂音律的牛！饒了我吧！”嬴政此番才發現自己被寧馨耍了，她剛剛明明不是想讓嬴政分出高低，而是在套自己的話。

“別傷心了，大笨牛，本姑娘賞你一曲還不行嗎？”寧馨心中郁結頓時全消，嘴角抿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嬴政真有些看不懂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啊，變臉變得如此之快。

寧馨指尖滑動，清澈的音律從古琴中緩緩飛舞而出，輕柔寧靜，宛若漫天飛雪，讓人陶醉其中......

嬴政聽不出這是師曠的名曲《白雪》，只覺得很好聽，心情很寧靜，寧馨的琴聲也好，姬冰的琴聲也罷。作為一個音癡，談給嬴政聽確實如同對牛彈琴，嬴政根本聽不懂。但是嬴政很愛聽，他本不喜歡琴，覺得琴聲俗媚。她母親也喜歡彈琴，但是趙姬的琴聲嬴政聽著只覺得淫靡不堪，而寧馨、姬冰所談也是琴，嬴政卻覺得心曠神怡，清麗動人。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樊於期突然闖了進來，嬴政和寧馨都嚇了一跳，寧馨慌忙之下還彈錯了一個音，琴弦發出刺耳之音，寧馨心疼地看看古琴，長舒一口氣，以為自己不小心撥斷琴弦了。

“慌慌張張的作甚！”嬴政怒斥！嬴政極少對樊於期發怒，但是今天好不容易自己有雅興聽琴，全被他掃了興了。

“打探信陵君府的黑龍斥候回來了！有個驚人的消息！”樊於期看看寧馨，似乎暗示寧馨在場不方便說。

“我回避一下。”寧馨很知趣，非禮勿聽的道理她懂，樊於期做事謹慎，不想讓她聽到的事情必然是機密，這個亂世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寧馨很懂為人處世，明哲保身之道。

“這是你的房間，你去哪回避啊。”嬴政示意寧馨不必離開，轉而對樊於期說道，“直說無妨，信陵君府的事情寧馨早就注意到了。”

“斥候來報，信陵君府天下賢士云集，列國諸侯使臣都紛紛秘密進入邯鄲，信陵君和這些人也有聯系。信陵君府高手眾多，斥候沒辦法近距離偷聽，但是他們聽來往的賓客中談論兩個字的頻率很高！”

“什么字？！”嬴政也突然好奇起來。

“合縱！”樊於期說道。

“還有什么消息嗎？”嬴政一驚，秦國短短時間之內新喪兩位國君，新君剛立，朝綱不穩，六國果然打算趁這個機會反撲秦國！

“信陵君廣發邀請函，共邀天下有識之士聚集邯鄲，估計就是為了合縱之事。明日信陵君府打算大宴天下名士，估計這層窗戶紙要挑開來了！”樊於期回稟道。

信陵君府嗎？合縱......嬴政腦海中迅速閃過自己了解過的幾次合縱，秦國此次都吃大虧，列國聯合起來對秦是最為不利的，如果不能破壞合縱，秦國就算勝，也是勉強慘勝，元氣大傷遠非秦人之愿，嬴政必須想辦法做點什么，不能讓合縱這么輕易達成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