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璋掛帥戌邊十多年，大小戰(zhàn)役不知經過了多少次，最后終于徹底戰(zhàn)勝突厥，班師還朝了。煬帝和滿朝文武都歡欣鼓舞，只有尚書仆射楊凌素憂心忡忡。

這天晚上，楊凌素從宮中回到官邸，心中糾結，一個人坐在書房里發(fā)了一會兒呆，越想越煩惱，又離開座位來回地踱了一會兒步，想不出好辦法來，不住地唉聲嘆氣。

他的侄子、兵部給事郎楊化龍走了起來，見他愁眉不展、坐臥不安的樣子，不由得詫異，問道：“伯父為著何事，這樣焦躁不安？”

楊凌素抬頭一見是他，便說：“你來得正好。來來來，為我出出主意。”

楊化龍趨上前去。楊凌素“唉”了一聲，說：“沒想到賀璋最終戰(zhàn)勝了突厥，立了大功，班師還朝，明天就要回京來了。萬歲命眾臣準備明天迎接賀璋。伯父就是為此事著急呀！”

楊化龍不解：“這有什么？明天我們隨百官一起迎接他去就是了。”

楊凌素瞪了他一眼：“你懂得什么！這你還不明白？兵部尚書因病謝職，現(xiàn)下此職缺任，我在萬歲面前薦你任兵部尚書，萬歲臨朝時讓眾臣朝議，禮部尚書柳述等人提出你無有軍功，眾人附和，此事掛了起來。伯父正想法運籌，賀璋卻平定邊關還朝復旨了。他功勞卓著，倘若此任讓他占了，哪里還有你的份兒呀！”

楊化龍一聽，這才明白，也不由得擔心起來：“伯父，這如何是好？”

楊凌素感嘆說：“伯父雖有一子，但尚在年幼。伯父把你當成了親兒子，指望你協(xié)助伯父成就大事。你若能任了兵部尚書，大事便可早成。因此，伯父想，無論如何也要將你任兵部尚書一事促成。但我卻苦苦想不出好辦法。你可有主意？”

楊化龍皺起了眉頭。

正在叔侄二人心中無計之時，老家人忽然進來，向楊凌素稟報說：“老爺，柘城縣令閬中現(xiàn)在府門等候。”

楊凌素一聽，心想，閬中現(xiàn)這時到來，必有要事，便說：“快快有請。”

閬中現(xiàn)是徐威顯的化名。當年，徐威顯在梁郡商丘任縣令時，暗中招兵買馬，于芒碭山屯積兵馬糧草，被劉秉泰查實，奏與了文帝；文帝降旨捉拿徐威顯歸案，楊凌素提前差人為徐威顯報信，徐威顯父子帶著親信潛回原籍，不敢在家居住，又按照楊凌素的指令，化名海騰蛟在兩狼山招兵，聯(lián)絡突厥，以求一逞，沒想到冤家路窄，兒子徐虎下山搶掠恰恰遇上了木蘭和從軍的壯士們，徐虎喪命，兩狼山被剿。所幸他和突厥王的特使都隆逃得了性命。兩人隱姓埋名，到處藏躲幾年，文帝偃駕，煬帝登位。他帶著都隆悄悄來京中找到楊凌素，楊凌素覺得他從梁郡商丘潛逃之后已不用原來的名字，徐威顯早已消聲匿跡，朝中無人知道他還活在世上，便讓他化名閬中現(xiàn)，為他編造檔案，向煬帝討了個縣令的職位。柘城縣縣令殉職，便讓他去柘城縣任了縣令。

楊凌素聽說徐威顯這時候到來，心中歡喜。他知道徐威顯詭計多端，也許徐威顯能幫他想出主意來。

老家人領徐威顯進來，楊凌素見除他的隨從之外，化名杜祥龍的都隆也來了，心中略有不快，暗想，都隆當年作為突厥特使，可以利用，如今突厥已降，還留他干什么？

姐夫郎舅彼此問好了一番，楊凌素便讓老家人帶杜祥龍和徐威顯的其他隨從去客廳飲茶，隨后與徐威顯一同坐下，問徐威顯：“從柘城來嗎？”

徐威顯點頭回答：“是。”

“兄弟到柘城縣就任，還順心嗎？”

“多虧姐夫大人費心！兄弟兩狼山招兵未成，辜負了姐夫大人的期望。姐夫大人不但不責備小弟，還在萬歲面前瞞去小弟前科，又為小弟討了個柘城縣令，小弟實在感激不盡！”

楊凌素歉疚地說：“你為姐夫的大業(yè)丟了商丘縣令一職，并殞折了兒子徐虎，姐夫我豈能虧待于你？所幸煬帝對我信任有加，言聽計從，信了我的話。煬帝不知底里，你去柘城任職，是他親自向吏部安排的呢！”

徐威顯又感謝說：“全仗姐夫栽培。”

楊凌素悄悄說：“突厥已降，你還留著都隆干什么？萬一有人知道了他的底細，奏報皇上說你里通突厥，豈不要壞大事？”

徐威顯說：“姐夫不知，此人是個有能耐的人。將來不知風云會怎樣變幻，留著他，也許以后用得著的。”

楊凌素搖了搖頭：“突厥再起，并非容易。留著他弊大于利。不可養(yǎng)癰為患，以免因不慎而招來大禍。必須讓他立即在世上消失。在京城千萬不可讓他露面。今夜必須設法將其除了！”

徐威顯馬上說：“姐夫聽小弟一言。此人昔日在突厥并非等閑人物。兩狼山被剿后，他也曾回去面見突厥王，突厥王讓他仍然回來潛伏。以后我們若有不測，他或許是用得著的人。以小弟之見，還是留著他。”

楊凌素想了一想，向楊化龍悄悄囑咐幾句，楊化龍立即走了出去。

楊凌素又對徐威顯說：“劉秉泰已經得病死了，梁郡郡丞已換，兄弟在柘城就可放心地私下招練兵馬，等待時機，以求事成。”

徐威顯表示說：“請姐夫大人放心。小弟即使肝腦涂地，也要效忠姐夫！”

“你現(xiàn)在來京，為著何事？”楊凌素問。

徐威顯神秘地說：“因為有一要事，小弟才星夜趕來，向姐夫大人稟報。”

“何事如此緊急？”楊凌素不解地問

“姐夫還記得小弟曾向你說過的花弧嗎？”

“就是從邊關歸里，被劉秉泰任命為旅正、曾幫劉秉泰與兄弟作鯁的那個？”

“正是。我離開商丘回原郡之后，邊關叫急，國家征兵，那花弧名在軍籍，卻因傷病不能從征，便欺上瞞下，讓他的女兒花木蘭扮成男裝，冒他兒子花木棣之名，替他從軍了。花木蘭在軍中一十二年，竟然沒露女兒痕跡，邊關平定，她居然平平安安地載譽還鄉(xiāng)了！”

“啊？”楊凌素愕然。“果有此事？”

徐威顯答：“千真萬確！”

“好啊！”楊凌素激動得一拍坐椅扶手，“女子從軍，違犯圣典，可叛欺君之罪！”

“是啊。”徐威顯點頭說，“小弟原來不知此事，近來她女兒還鄉(xiāng)，要與柘城縣桑柘鎮(zhèn)趙杰之子趙俊生完婚，小弟才聽說消息，查明后就速速趕來了。……說來也怪，花木蘭在軍陣那么多年，跟隨賀璋立了許多戰(zhàn)功，竟沒被人發(fā)現(xiàn)她是女子！”

楊凌素一聽此事牽連賀璋，更加驚喜：“賀璋也沒發(fā)現(xiàn)她是女子？”

徐威顯搖頭頭：“沒有。不然，花木蘭怎能在軍中十二年呢？”

楊凌素心想，此事實在蹺蹊，一個女子在軍中十二年，那么多男子竟然沒發(fā)現(xiàn)她是女子，天下竟會有這樣的奇事？他慎重地望著徐威顯說：“如果真是這樣，定是賀璋包庇那女子了，賀璋也同樣是欺君之罪。……這可不能有絲毫虛假，不然，奏與皇上，我們要犯欺君之罪的。”

徐威顯肯定說：“小弟曾經親眼識得那花木蘭。我暗訪清楚了，其弟花木棣十二年一直在家，花木蘭女扮男裝從軍，絕無虛假！”

楊凌素激動地站起身來：“若是實情，那就好的很了！我正在無法對付賀璋，有了此事，我便可在萬歲面前彈劾他與花木蘭合謀欺君。兵部尚書一職落在你外甥楊化龍身上，仍有希望！”

徐威顯也興奮起來：“好！若能如此，花木蘭和其父花弧便是死罪，也可消我心頭之恨！”

楊凌素想了一想，說：“你速速寫成文報，我明日上朝，奏與萬歲！”

“文報小弟已經寫好了。姐夫請看。”徐威顯說著，從袖筒里掏出文報，呈與楊凌素。

楊凌素在燈下看了，喜不自勝：“好，寫的好！這一下便可讓賀璋前功盡棄，解我愁煩了！待我串通左詡衛(wèi)大將軍宇文述等好友，同參賀璋，給他來一個措手不及！”便高興地向徐威顯說：“兄弟先在府中住下，等待好消息！”

楊化龍從外面進來，向楊凌素說：“已將都隆禁錮于密室。”

楊凌素點點頭：“好。為防患于未然，先將他禁錮起來，好茶好飯侍候。以后若有用得著他的時候再說。若無再用得著他的時候，就讓他在人間消失。”

徐威顯說了一聲：“此計甚妙。”

楊凌素又向楊化龍說：“安排酒飯，與你舅父洗塵！你我與你舅爺好好謀劃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