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神忽而一晃，隨即笑了，說，是啊，很好。可是，千年了，總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好吧……

一句話落，二人竟齊齊失語。

少年看著那道幾乎與千年重疊的紅影，眼底劃過幾道流光——

誰知道呢，美好的，只是一個傳說吧……可是，誰又知道，那個流傳千年的大陣，僅僅只是為了禁錮自己的呢……

那個人，不惜搭上自己性命，亦要自己生不能，死不得！就這般看著一個一個人離自己遠去，永生永世寂寞！

那時候，她一定恨不得自己下地獄吧……

少年瞳仁微微一縮，臉龐迅速籠上一層滄桑。他收回心思，忽然手掌一翻，憑空抓出一把琵琶，向紅袖笑道，送你的，不過，不是我送你的。

那么，是她么？

紅袖抬起頭，眼帶詢問。只是少年卻搖了搖頭，說，不是。

她疑惑，除了她，還會有誰呢……這世間，她又還認識誰呢……

不過，一問一答間她到底是明白一件事——眼前的人，與那青衣女子，定是熟識的吧……

所以，她只是抿了抿嘴，便直接問了出來——那個大青山，蒼茫海，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呢？‘她’，真的是傳說中的神仙么？

然而，少年卻只是將琵琶丟給她便消失了，眨眼之間，便如同從未出現過，只有一句飄渺的話音尚未完全散開——

少年說，怎么會是神仙呢……這世上，怎么會有救人于苦難中的神仙呢……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那個問題，紅袖并未糾結太久，反正不管‘她’是什么，于自己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區別。此刻，她只想好好抱抱那把琵琶，好好抱著。

縱然此時，她的疑惑仍是不解，她仍是不知自己究竟是誰。

暗淡天光下，紅袖一個人坐在沾滿露水的青石板上，手一遍一遍，從刻滿復雜花紋的琴身磨娑而過——

懷中的琵琶，竟與當日她丟的那把一模一樣，就連古舊的色澤，沉暗的花紋，亦是分毫不差。若不是它們材質的截然不同，紅袖一定會以為，那閣老不過是撿回了自己的琴，又拿來糊弄自己罷了。

恍惚之間，她似乎看見一道光芒一閃而過，那顏色，極似兵刃的反光。

紅袖一哂，垂頭微微一笑。她明白，明日，江淮一定會過來。

而她便就坐在原地，如一開始一般的姿勢，靜靜等著。

果然，第二日天頂不過剛剛發清，江淮便如鬼魅一般站在了紅袖身邊。紅袖見怪不怪，只略略掀了下眼皮，便又歪了頭，自顧自撥著曲子。

但是，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江淮的視線，一直粘在自己的琴上，那模樣，如同尋見了愛過多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