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話音一落，那最初表示疑問的大臣便出了列，惴惴道，敢問君王，那階上立的，可是年前才歿的小公主？

混話！江淮怒，一拍扶手，呵斥道，既是歿了，又怎會立于階上！年前小公主不過是為歹人所擄，為掩人耳目才對外宣稱歿去。今日開始，她便又是我江國的小公主，可記住了？

眾人惶惶應諾，江淮方收了怒氣，復又笑開。

他轉過頭，看向紅袖，示意她吱個聲。

可是，紅袖只是眨眨眼，無聲說道，我腳軟了，一動就會跌倒。然后，她便又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模樣，直直立在那里。

那模樣，極是正經。

江淮看在眼里，忍不住想笑，但仍是死命忍住。

他揮揮手，示意內監宣布退朝。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紅袖面前，終于瞇眼笑了起來。他說，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不會去你以前住的地方么？可沒人讓你站呢，你是要訓練自己么……

一席話，說得紅袖一口氣噎住。她忍不住低吼，閉嘴。

兩個人，言語之間，竟是不約而同的避開了某些人，某些事。只當還是最初相遇的時候，言談無忌。

江淮只是笑，忽然一下子蹲下身去，扭頭沖紅袖說，要不，我背你好了。

好啊。

紅袖亦是一笑，重重伏到江淮背上，還用手拍了幾下他的肩膀，笑道，駕，快點走了，我好犯困。

不知是果真宮變后宮人變少了，還是江淮特意尋了路徑，兩人一路行去，竟未遇得一人。

紅袖安心地趴在那挺拔的背上，頭微微歪著，枕了那一襲明黃。鼻翼似有若無的一點龍涎香，熏得她幾乎醉去。

只是一半路程未到，她便再也撐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江淮感覺到紅袖沉下去的頭，搖搖頭，哂笑一聲——如此情景，任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曾經生死相對。就連現在，亦是仇怨頗深。

可是，世事就是這般無常，眼下，他們就只是像普通人家一般，哥哥背著妹妹。

到了——

江淮輕笑一聲，騰出一只手，扯了扯紅袖的衣角。可是，她卻只是扭了幾下，咕噥一聲，便又沒了動靜。

江淮啞然，沖遠遠迎過來的兩人微微搖頭，低聲說道，啞叔，阿媽，妹妹大概會睡很久。等她醒了，你們來喚我。

說罷，便急急走了幾步，小心地將紅袖放在花叢中的躺椅上。

此時日光正好，暖暖打在紅袖臉上，那般容顏，襯著那在秋日時節清冷綻放的百花，如同一幅永恒的畫卷。

而江淮，面對如此景象，不由生出幾許恍惚。

他憶起當年宮變之時，紅袖從刀光劍影中將自己拉出，然后，帶了江漠。三人一同踩在那把曾被他多次嘲笑過的琵琶上，御風而行，去到大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