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眼睛一閉一睜間，少年便已不知去向。而她，也終于能夠行動。

一出院子，紅袖便怔住了——她記得方才從院中走過時，那院中分明還是碧草瑩瑩，怎么隔了一扇門，卻是截然不同的枯枝遍地？

她疑惑地看向那趕車的人，那人瞇眼，道，你已經去了大半年了。

說完，他又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說，沒看見車子都舊了么？

紅袖啞然，但隨即便明白，一定是那少年動了手腳——姑且稱他為少年罷——只是不知，他為何要如此做。

但是，她不急，反正人多的地方，沒有秘密可言，想當初，自己不是連皇宮都進了么。

于是，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一躍身，與那人并排坐在車駕前。

我來吧。她瞇眼，趁那人不注意，一把奪過鞭子，一鞭子便抽向馬背。那人因為慣性，狠狠朝后一仰，頭重重磕在車身上。

紅袖見了，不顧那人凌厲的眼神，笑得更歡，手一揚一揚，飛快地趕著車子往前跑。

但是，紅袖顯然低估了趕車的難度，她以為，只要鞭子揚一揚，馬兒就會乖乖聽話，卻不想，一到她手下，那馬就跟喝醉了一般，在大街上一搖一晃地亂竄。

她急了，拉那人，催道，你倒是快趕啊……哎呀，差點傷到人了！！

只是此時，那人卻不急了，反而故意攏了雙手，坐在一邊看紅袖出丑。

紅袖一急，險險掌住方向，脫口而出一句罵——你怎么這樣？人丑心也丑，大街上人命關天的，你知不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我只是，只是病了……只是病了而已……

那人聽了紅袖的話，一下子無比激動，語無倫次地沖她吼著，一雙手，還幾乎揮舞到了她的臉上。

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又做了一件錯事——這個人，應該是經歷了諸多世間人情冷暖的吧。本是璀璨年華，卻偏偏生了這樣一副蒼老的面容，任是心性如何堅定，也怕是無法從容面對。

可是，自己卻還說了那樣的話。那樣，豈不是等于在他傷口上撒鹽了么……

看著那人因為激動而更顯丑陋的面容，紅袖一下子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只好微躬了身，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一下子，那人竟開始流淚。

他用袖子遮了臉，肩膀一顫一顫。紅袖無法，只得盡力控制好不斷搖晃的馬車。恰好此時，車輪軋過一處凸起，紅袖一晃，幾乎跌下地去，而鞭子，也因此掉了下去。

那人聽見動靜，終于回過身，一下撈過套馬繩，用力一擰，硬是將馬擰回大路中央。

紅袖赧然，亦不敢多話，灰溜溜爬進車廂，將簾子放下，隔斷了與那人的接觸。

路過一處茶樓時，紅袖伸頭招手，喊道，哎，就到這兒吧，我們進去喝口茶。順便聽一下最近有什么大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