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說話么——聽見紅袖別扭的問話，黑影一怔，頓了一頓，才清脆笑開——我啊，來找一個你一定不認識的人，可是你呢……那下面，是不是有你牽掛的人在？

牽掛的人么——應該有的吧……那時候，江淮不是將所有與自己有關的人都帶來了么……那么，那些在自己心底的人，應該也就在下面，在那亂軍之中吧……

一晃神，紅袖悚然，忽地扭頭，磕磕絆絆往山下奔去——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等到天朝軍隊踏破江軍大營，那些人，又豈能安好！

她怎么忘記了？！她怎么會忘記？！她怎么可以忘記！！

哎，你這樣子可去不了那里，跟著我——黑影咋呼一聲，紅袖只感覺一陣風過，便有一只溫熱的手搭上自己手背，輕輕握住。

黑影說，我有辦法，你要信我。

然后，那人也不管紅袖愿不愿意，一徑扯了她，足底幾乎是騰空地沿著光裸的崖壁飛快而下。

只是幾呼吸的時間，紅袖便踩在了江軍大營的地面上。

她扭頭，想借著營中透出的一點火光看清那人，只是那人忽然用力一扯，將她扯到身后，然后揚手抖開一條長鞭，唰一下抽在地上。

我帶你去到前面，然后，你找你要找的人，我找我要找的人。那人一頓，低聲說，你要小心。

兩人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往兩軍交戰處摸去，期間遇上幾名傷員，那人直接一鞭子將人抽昏過去。

吶，你看，有時候，留著人的性命就是最大的恩典。

那人一蹦，利落地跳過幾具交疊的尸體，回頭看見紅袖低頭發呆，忍不住有些諷刺地笑開去。

紅袖抬頭，便只看見那人被火光映得通紅的面龐——明明是年輕少女的模樣，只是這一刻，面對遍地哀鴻，她的眼卻似那逼宮之后的江淮，那么凌厲，那么目空一切！

啊——紅袖揪緊心，沉沉踩上那些不肯瞑目的人，而遠處，依然有不計其數的人大睜了眼，倒下來。

這便是一將功成，萬骨同枯么……

而這一切，全是自己給他們帶來的啊……若不是江國大軍布防圖泄露，這一仗，大概不會如此慘烈吧……

如果，如果你牽掛的人都在那里，那么這一切，你只能當作看不見——撕殺的最外圍，那人放開紅袖的手，遙遙指向正打得昏天黑地的地方。

她說，如果他們要好好活著，就必須殺死千萬人！

話音一落，那人便腳不沾塵躍開，遠遠地，她回頭又望了紅袖一眼，沖她揮一下手，似乎在笑。

而紅袖，瞅著那在火光中變得明滅不定的笑容，微微怔住了——是什么原因，才可以讓你如此熱心地幫助一個初見在荒山里嶺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