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家覺得無聊，自從看見涂冉和那個女的在一起以后，他也沒有打過電話來解釋，我們難道真的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不想去多想，還是出去散散心吧。

走出封閉的樓棟，穿過小街，剛上大路，十字路口一陣急促的剎車聲，擾亂了心頭的沉思。

順著聲音，看到一輛準備右轉卻急停的出租車，不停地閃著燈。在街頭不遠的地方，一位騎自行車的中年人，歪斜著站了起來。

那中年男人，是位送桶裝純凈水的農村人，帶著頂草帽，穿了件印了廣告的t恤，遠望去，只有一個感覺，黑。

他沒有摔倒，只因為自行車后部，改裝了個很大的支架，兩邊支架上各綁著兩桶滿滿的純凈水，所以只傾斜了一點，便把整個車給撐住了，而座板后，橫著放置的那桶，由于車的傾斜滑落到不遠處的路旁，緩緩向人行道方向滾動著。

出租車駕駛臺左門開了，下來的司機個子很高，一米八左右，穿件黑色t恤，黑色西褲上系著那條皮帶的扣，在陽光的反射下，發著耀眼的銀光，加上帶著的墨鏡看上去十分體面。

送水工慌亂跨下車，追逐著小跑到路邊，拎起滑落在路邊的桶裝水，仔細看了看又走回自行車旁。

司機摘下墨鏡，重重一甩手，只聽到門“砰”的一聲，隨著他火山爆發般的脾氣關上了。

“你沒長眼睛啊？不是我剎車剎得快，早把你給撞死了！”出租車司機走到送水工面前破口大罵。

“師傅，對不起，我也看到你的車了，水裝得太多剎不住。”送水工陪著笑小心地說著。

路人開始聚集過來，圍城一個小圈，關注著事情的發展，而我，也聚攏了過去。

“你逆行，找死啊？”司機對著他發著脾氣。

“真的，我剎車了，實在對不起啊！”送水工委屈的說。

司機沒有理會他，轉到左邊，彎下腰仔細看著車頭，檢查了會，一把揪住那送水工的衣服。

“你跟我過來看。”他把送水工拽到車旁，指著車頭相撞的部位說著。

那老實男人俯下身子，低頭看了半天，用手摸了摸油漆，然后努力的解釋起來：“師傅，車子傷了點油漆，真對不起。”

“把你的破車推到一邊去！”在司機的呵斥中，送水工把車推到了路旁。

路人好奇的圍觀著，甚至忘記頭上還有輪烈烈的太陽。

送水工很快回到出租車旁，不時回頭望著自己的車。

“別回頭看了，你說現在這樣怎么弄？”司機開始商量起來。

“師傅，你說怎么辦吧？”送水工無可奈何的說著。

“我的車這么新你看到了吧？補個油漆最少也得一百塊。”司機抬著頭，跳動著眉宇間，帶著不屑的神情說著。

“師傅，我真沒帶錢。”送水工可憐的說。

“沒錢？”司機火了，推了他一把。

送水工踉蹌的后退了兩步，剛站穩，一只手就開始在褲子口袋里摸索起來。

“師傅，全部就十塊錢，我都給你行嗎？”送水工掏出錢，一張十元紙幣，錢在他手中整理了半天，也沒像個樣，耷拉著腦袋，因為是濕透的，可能掏錢時太用力，口袋的襯布翻轉到外面，舌頭般透著氣。

“十塊錢，你當我是要飯的？你帶十塊錢敢出門？不怕軋死只雞賠不起？”司機惱火的咒罵著。

在他們的思想中雞是最便宜也是最賤的動物。

回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下十字馬路中央，它卻是光禿禿的，很希望視線中能出現位警察，但是沒有。

因為事態的發展，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新走過來的小聲詢問著隔壁清楚事情發生的人，他們關注的是事情的起因。

司機沒有理會他手中那張因為汗濕的鈔票，走到自行車旁拎了一桶水。

“沒有錢，賠桶水，我已經夠便宜你了。”他拎著水沖自己的車子走過去。

那送水工急了，用身體攔住司機，雖然他個子不算矮，但在那黑色身影前顯得格外瘦弱。

“哥哥，不能這樣啊，回公司我得賠錢，算我錯了，對不住你！”

“沒有那個事兒，當我是要飯的？這要的了幾個錢啊！夠便宜你了，你要再攔著我，小心我找人打你！”司機蠻橫的說著。

我偷偷掏出手機，把號碼按好，只要那司機敢動手，我就準備報警。

旁邊那些麻木的看客們，都習慣的關注著過程，沒有人對這種行為發出聲音。我很想站出來阻止，但是沒有那個勇氣，有些害怕，心里卻不停想象著如果自己站出來，事情會如何如何發展。

猶豫間，司機已經打開后備箱，把水放了進去，送水工無奈的把手放進后備箱里，努力想拿回那本該屬于客戶的水。

“你再不放手我可要關門了，夾到手就是你活該啊！”司機威脅著說道。

那雙黝黑的手，膽小的縮了回去。

后備箱的門無情餓關上了，司機進到車內揚長而去。

仿佛電影散場，看到結局的人群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散去，烈日下，只有送水工坐在車所在的人行道旁，看著自行車發著愁。

被太陽刺痛的臉，熱辣辣的發著疼，內心不斷發出自責，因為自己的優柔寡斷和懦弱，沒能讓那個為生活而奔波的人保住自己的一桶水。真是沒用，連起碼的勇氣都沒有。

懷著抱歉的心情，我悄悄走了過去，從包里掏出二十元錢，也許，這錢不能沖刷掉心中悔恨的惆悵，只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把錢遞到他面前。

他正低著頭，突然看到眼前出現的鈔票，有些詫異的抬起頭，那雙眼睛，還有些濕潤。

“拿著……人沒事吧？”我關心的問。

“人還好沒事，小姐，謝謝你啊！錢我不要，你又沒做錯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算了，我自己闖的禍，自己認。”他綁緊了后面剩下的四桶水，騎上車，匆忙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陽光下，目送著那不算魁梧的背影，我木訥的還拽著那張錢，連最后贖罪的機會，他也沒留給我，感到身體發著陣陣虛汗，在麻木的看客里，也有我。

路過公共汽車站，驀然發現，候車的人大部分躲在廣告牌后很小的陰影里，生活中很多人選擇陰影，因為那是生存的方式。

站在陽光下的，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