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嗯了一聲。顧明瞟一眼涂鴉墻，對著狄叔說：

“大叔，我們可以在那面墻上涂鴉么？看起來天馬行空，蠻有趣。”

狄叔溫和地笑：“當然可以。這里有畫漆和排筆，你們拿去吧。”

于是顧明拉著李慕白興致勃勃地走到涂鴉墻前。湊近李慕白，顧明問道：

“想寫什么？”

“可以的話我不想寫。”

“喂喂，別這樣。既然我們倆一塊來，就寫你我的名字好了~”說完顧明沾了顏料，筆走龍蛇，行云流水，在墻上寫下龍飛鳳舞的五個大字。

“李慕白

顧明”。

字是狂草體，大氣磅礴的形態，有些比劃交錯相連，兩個名字看起來相互浸融，形影不離……帽檐下李慕白睫毛輕顫了下：“沒想到你還是書法行家。字形算還算雄健灑脫。”

顧明無奈：“你是夸我還是酸我？”說完，手毫無顧忌地攀上李慕白脖頸，痞氣地笑道：“這樣我們堅實的‘抓狗關系’就有了印記。你這輩子都逃不掉。”

李慕白默默無語。然后甩掉脖子上的手：“我衣服是白色的，你手上的顏料會弄臟的。”

看著兩人肩并肩離開的身影，狄叔溫和寬厚的臉上，浮現一絲深長飄渺的笑意……

天橋上。

已入深秋。一勾彎月高掛。

風大且盛。夾著幾分涼意。

兩人并肩站立，看橋下川流不息的熙攘人群與汽車長龍。不遠的街道兩邊，繚人的燈紅酒綠摻雜迷亂暗光，高級娛樂場所里鶯鶯燕燕柔聲細語，嘈雜的ktv里升騰起笙歌曼舞……

“我很少來Z城的海瀾區。”李慕白淡淡地看著，“沒想到俱樂部前是這種地方……沒來一睹風采，真是可惜。”

顧明叼著顆煙，斜眼看她：“你要進去么？那可是引人犯罪的地。煙火氣濃重著呢。”

李慕白不說話。

那一夜的相處，至今，誰都沒有提起。包括那片星光，那架琴，那首歌，那個擁抱……仿佛沒有存在過，默契地遺忘。

事實上誰都沒有忘記。

少年嘴皮子愈加肆虐：“你住在這是多久了，連Z城的‘天上人間’海瀾區都沒來過……大部分娛樂場所都在這里。怪不得你平時過得那么寡淡。”說完眼上下掠過李慕白身著的peak運動服，純粹的潔白，沒有任何花紋。

怎么看都不像一個花季女高中生該有的休閑著裝……

“我半年前才轉來。”李慕白并不介意他故作的輕鄙，要了根煙，點燃打火機引上。

“你……半年前才來這里？”顧明驚訝。

“嗯。半年前才轉來景蘭。還以為是個干凈漂亮的城市呢……”李慕白轉了個身，倚靠在天橋欄桿上，單手夾著煙，抬頭看夜空。

顧明也隨她換了姿勢，笑道：“哥們，你太嫩了。有什么地方會是純粹的干凈？陰影總是伴隨在光明后面……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

不過，純粹干凈的地方也許沒有，純粹的人，卻是有的……顧明緊緊盯著李慕白帽檐下的側臉。

曖昧的紅光影影綽綽，隱映著少女不染塵粉的側臉，剪出一個異于往日意味的模糊輪廓。

李慕白忽然轉過頭來，認真地看向身邊的紅發少年。嘴唇動了動，終于不大自然地道：“……謝謝你。”

“……嗯？”

“……我是說，謝謝你陪著我。”說完李慕白撇頭，臉竟有些紅。

少年怔怔看著她。一綹紅發投下陰影，藏起表情。他開口，聲音有些低啞，蓄幾分青澀的歡喜：“……怎么說？”

“我……一個人很久，”李慕白盯著手里的白霧縈繞，“沒想到能有你這個朋友。你不必對我這樣好。”

閉上眼，“見到你之前，我都是不會笑的。但是因為你，我覺得心情好很多。”

顧明沒有回答……其實她說的那番話，是自己最想說的。

沒想到被她搶先了。

更沒想到，以她淡漠的性子，能說出此番話。

感動之余，更有些抱歉……自己并不是她說的好人，他偷吻過她，而她還蒙在鼓里。

要對她說嗎？

李慕白見她不答，也不再說話，吸了一口煙，轉過頭對他笑了一下。

顧明卻被那個笑容驚呆了。

原本就李慕白笑得少，而且每每笑起來，笑意都不達眼底。

這次卻著實是個真正的笑。

她笑得勾人心魄。

驚艷之余，顧明覺得心里那冒芽的東西，在此刻倏地一下，長成大樹，且枝繁葉茂。連靈魂都搖了一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