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冥泠將獵物上的弓箭都一一拔下，扔進箭筒。放輕腳步，慢慢踏進洞中。洞口未進兩米便見得轉彎，轉過彎來可見到閃爍的火光，只是已經十分微弱。

火堆旁坐著一個人，蓋著張新剝的狐皮，邊上猶可見到未撕干凈的血肉。

還未待她看清那人的面孔，小狐貍已經急急躍上前去，將那狐皮從那人身上拖走。她只好退向一旁陰影處，怕驚醒了那人。

那小狐貍拱著半只雉雞往那狐皮的口里塞。眼見塞不進去且那狐皮已沒有半分反應，它嗷嗷叫起來，兀自掉了幾滴淚，叫聲也變得哀婉起來，想來那狐皮應該是這小狐貍的母親吧。

那人醒過來，見是只狐貍，眉心皺了皺，并不想搭理，只手去奪那張狐皮，被小狐貍在腕上咬了一口。小狐貍牙還小，留了一排牙印，微微滲血，那人連表情都不曾變，拿了狐皮過去，依舊窩在一旁。

墨冥泠細細端詳他，他身邊還放著一枝箭，從長度和形狀來看，更像是她自己的箭。

她心里有了猜測，再看那人臉上輪廓，更加確定是劉明秋。

她正了正衣襟走了出來，蹲在劉明秋的火堆對面。

“我們談談。”

劉明秋手上還掛著一只不松口的狐貍，此時有些詫異，上下打量了墨冥泠半響，知曉她此時已經恢復力氣，顯然自己并沒有可以拒絕的余地，于是點了點頭，“姑娘請說?！?

“你應該知道，如今我們三人被困在雪山一天有余，不出意外，你帶來的部下應當已經戰敗。雖然，我還沒有問過子儒，但是你我心中應當都明白，當此時機，正是攻下巖州的好時候，他應不會放過。”

他點頭，“不錯?！睅r州正是他主力軍的所在，距此不過一日的路程。

“我相信，不出三天，你就能聽到巖州被攻下的消息?！?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我知道，這次我會和張蒙聯手，已是孤注一擲?？妥尤宀煌叭慰偠剑粊肀阄覀儙茁啡笋R趕盡殺絕?；实塾腥市?，只求饒我手下幾員大將性命，劉明秋感激不盡，愿自裁以謝君恩?！?

“這你不必擔心，只要拿下巖州，子儒自會向陛下求情。他向來惜才，定會盡力護得你手下周全。左不過就是給他們個軍籍的事情，法不責眾，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她嘴角彎了彎，“不過，你也算是個人才，若就這樣死去，著實有些遺憾呢。”

“陛下若能留得我手下性命已是隆恩浩蕩。但在下起兵反叛，按律當誅九族，實在不敢再有奢望。”他低著頭，睫羽灑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神色，“客子儒肯幫我這個忙，我便也送他一句忠告，朝廷鎮ya之勢的確勢不可擋，但如今這位皇帝，韜光養晦多年，不是善與之輩，在他眼中，他就如同看羊的狼狗，若是狼都死盡了，那么要這狼狗也沒有什么用處了?！?

“你倒是將咱們這位陛下看得透徹?！?

“墨冥汐之事，天下有目共睹，老百姓不明白，但是稍肯動動腦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這樣的君主，有誰還敢在他座下效力。”劉明秋笑了笑，“左右我是不敢的?！?

“君主終究是君主，朝廷想要穩固，只能忠君，若是一味揣測上意，不惜做個佞臣。千古罵名不說，亂世只怕就不遠了?！蹦ゃ鲆矝_他笑了笑，“我替子儒謝過你的提醒?！?

“不敢?！眲⒚髑锸诌叺男『傇缫岩У匮浪?，此刻被他扯下丟開，正怏怏地臥在一旁。他扔了狐皮，拾了扔在一旁的木棍，艱難站起來，“具體事項，在下還是想同客總督商議，還望姑娘帶路。”

“請?！蹦ゃ鲆皇至嗔诵『偤箢i毛，一手拿了獵物起身引路。

不多時，兩個男人已經坐在火堆邊敲定了一切具體細節，聽到客子儒對巖州的命令只是招安，劉明秋松了口氣，神色安然地同客子儒聊起天下之事，相談甚歡，倒像是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墨冥泠沒事干，就在一邊烤雞。沒有調料，不過烤出來的雞肉看起來油香酥脆，倒也是十分誘人。她數了數，三只正好一人一只。于是分給客子儒和劉明秋，自己拿著一只蹲在一邊撕著吃，時不時還喂小狐貍幾片。

那兩人啃起雞肉來倒也不再說話了，只夸了夸墨冥泠手藝好，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妥尤宄每胀龑α藗€眼神，兩人心中都有了底，墨冥泠吃得差不多了，問劉明秋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其實并沒有到必須赴死的地步?！?

“在下乃是賊首，陛下又豈會放過。”

她手中還捏著一截雞骨，搖了搖道，“陛下自是不會放過，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你可要聽聽?！?

“那是自然。”劉明秋爽朗一笑，“空負一身武藝才學，在下雖能欣然赴死，但若有其他法子，自然也不愿就這樣丟了性命?！?

“我能保你，但有一點要求。”她說，“從今往后為我所用。你既是賊首，天下敢收你之人不多，我偏巧能算得上是一個?！?

“姑娘身為女子，讓在下為你所用……可是指，要在下為客總督所用？”

她搖搖頭，“雖然我的便是子儒的，但我并非此意，我檐下供得起你這尊佛?！?

“果真是還沒過門?！笨妥尤逍Φ?，“瞧瞧，下手這么快，現在便要同我搶人了?！?

劉明秋心中有些震驚，半晌問道，“姑娘之前使出了五箭連發，容在下斗膽問一句，可是與那位墨冥汐墨總督有關？”

“不錯，墨冥汐便是我兄長，我叫墨冥泠?！彼h首道，“只要你同意，你的身份便不是問題，并且，我也可以將你的親人安置好?！?

“反都造過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劉明秋想了想，在她面前掀袍跪下，“姑娘救我一命，于我有再造之恩，我劉明秋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日后自當為姑娘所用，絕無半句怨言?！?

她拿出身上一個玉佩遞給他，“你武功不錯，拿著這個，去鑒典的猗竹樓，交給那里的老板，讓他派幾個人帶你去城郊的莊子里，挑幾個資質好的孩子，帶他們習武?！彼f，“我需要一批真正屬于我的人。”

隨后墨冥泠帶了他到雪山的大道附近，那里有當初運糧的人，有幾個被困死在了了這里。選了具同劉明秋體型差不多的尸體，互換了衣裳，再將那尸體的五官身上用山石劃到難以辨認。推下了山崖。

“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你自己好生珍重?！?

因著墨冥泠是女子，少不得要避嫌，且小狐貍總是時不時想要咬劉明秋幾塊肉下來，再加上這幾日因為雪山氣候寒冷，二人都是在洞穴中相擁而眠，雖沒有越矩之舉，但終究被外人看見了也不好。于是劉明秋只好與二人就此分別，獨自拄著木棍回他的洞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