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知己宿敵
- 相見歡
- Cindy浮辰L
- 2306字
- 2012-01-13 11:38:44
這回沖向門口倒是沒有什么人攔住,侍兒恭敬地拉開、房門,將墨冥汐放了出去。她提起許久不曾穿過的女子裙擺,腳下生風地向著竹林而去,心中嘀咕著,不知這么晚了才去見師父,又會捱多久的罵。
正走著,突然看見前頭客子儒正側(cè)身倚在廊柱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不由向前幾步朝著他過去,不料正做了個口型準備同她說話的客子儒卻閉了嘴,微微朝著她擺了擺手,兀自隱到一側(cè)去了。
墨冥汐腳下未停,心中卻也明白了過來。怕是身后有什么人跟著,被客子儒察覺了,他內(nèi)功較自己要深厚許多,想來是不會有差錯了。因而一時間打起了精神,稍稍放慢了步速向前走去,只是換了換方向,往竹林外而去。如此走了沒有幾步,果然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
對方并不像是要隱藏自己一般,一下一下叩在濕軟的土地上,有著一種悶悶的聲響,格外平穩(wěn)。
就在墨冥汐忍不住想回頭的時候,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臂,直直將她拉得轉(zhuǎn)了身倒進來人的懷抱,好在墨冥汐反射性的用另一只手撐在了對方胸膛上,才沒有被突然放大在眼前的萬俟承懌的面孔驚的叫出聲來。
她當下掙開握住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帶著驚疑不定看向他,語氣中摻雜了些惱意,“公子請自重。”
反觀方才還一副醉酒之相的人,此時唇邊眼底卻都帶了些戲謔,輕笑一聲,一邊伸手到她的耳邊,用手指捏著她的面紗,一邊道,“我卻是要看看,你到底生的如何樣子?”說著,不顧她的阻擋,一把將她的面紗揭下。
疾走過后的臉龐上泛著微微的粉紅,未施粉黛的肌膚透著暖玉一樣潤澤光滑的氣息,一雙杏眼含著水霧怒視著眼前之人,懸壺一般的瓊鼻略微急促地呼吸著,櫻紅的檀口一張開,便在恭敬中帶了三分的冷意,“如今看到了,奴家可以離去了吧。”
那人聽過卻并不回答,左手還握著腰間的刀刃,右手便從她的耳側(cè)以極慢的速度滑下,一雙虎目緊緊盯著她的雙眼,帶著難以言說的壓迫之感,便是墨冥汐,一時之間也被他眼中的煞氣震懾住,全然不曾發(fā)現(xiàn)劃過自己臉頰的手指,直到那只右手停在了自己的脖頸,然后漸漸收攏。
萬俟承懌慵懶地瞇了瞇雙眼,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在審視自己手中獵物的獅子一般。
墨冥汐見了他的眼神,不由地心中一驚,但想到自己今夜所為應是沒有破綻的,于是面不改色地問他,“不知奴家何處得罪了公子……咳咳……竟會招此禍端。”
他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松開手,任她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轉(zhuǎn)而沉沉問道,“無他,在下只是好奇,方才在雅間里,姑娘為何會頻頻看向在下?”
墨冥汐心下微微松了口氣,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撫著被勒得微紅的雪白脖頸,艱難道,“奴家只是覺得公子不像是大儀中人,且品性不同于那三人,這才不由地多看了公子幾眼,哪里算的上是頻頻。”
“哦?”他眉梢挑了挑,像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不知在姑娘眼中,王某又有什么不同之處?”
“公子身上的布料雖是暗色,看來不如那三人衣著光鮮,但卻是極難得的料子,說明公子是內(nèi)斂之人,不張揚,卻暗藏機鋒;而公子通身簡單,未見金飾,只以玉佩墜于腰間,絲毫沒有商人的市儈之感,而是更顯內(nèi)涵。何況,這冰種帝王綠的玉佩即便只有小小一塊,其價值也已經(jīng)遠超那雅間三人通身飾物相加。”她仰起頭,毫不避諱地直視萬俟承懌帶著探究的眼神,“不知奴家說的可對?”
“你說的不錯,眼見得你也是有些眼界的。且禮儀談吐也半分不差,怎會淪落至此?”他隨手折下一支竹枝,全然沒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醞釀了片刻,帶了些自憐的神色,“奴家從前家中也是有些積蓄的,只是戰(zhàn)亂一起,家道中落,女兒家自然成了甩不去的累贅,有幾家人落難了以后會留住?多半都是賣了錢補貼家用罷了。奴家便是從那時跟著戲班子輾轉(zhuǎn)至今日的。”
他點了點頭,仍舊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手中一抹翠綠,接著問道,“你是如何看出我非大儀之人的?”
“公子眼窩稍顯深邃,面上的輪廓較大儀男子更為堅硬,而公子手中佩劍上紋著的更是源朝的瑞獸,最關(guān)鍵的是公子的言語雖已十分接近大儀百姓,但終究還是帶著幾分生硬。因而奴家才會貿(mào)然猜測。”
此時的墨冥汐已然從脖頸的疼痛中緩過了勁兒來,單單薄薄一件翠綠的羅裙置身在同樣翠綠的竹海之中,竟會讓人無端生出她便是這青青竹林里的一株,化了人身也是一樣的柔韌、一樣的張弛有度,進退得宜。
如斯美景,叫萬俟承懌抬眼間便是一怔,隨即掩飾般地側(cè)頭問道,語氣里有著濃濃的嘲諷,“卻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源朝之人的,也像你們大儀之人一樣憎惡?”
一直觀察著他神色變幻的墨冥汐,至此才算是稍稍放下了心,幾乎是沒有思慮便坦然答道,“奴家以為,若是只論人,并不該有儀朝與源朝之分,所謂人之初性本善,無論是漢人抑或是紅典人,在出生伊始都是相同的。且原是不該這樣區(qū)分的,只有兩族之人盡棄前嫌,合為一家,才……”她停了停,覺得有些跑題,但想了想,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才能真正做到天下太平,百姓和樂。又哪里還會有憎惡之情?”
她這一席話說的十分意氣風發(fā),卻叫萬俟承懌瞬時間耳目一新。
墨冥汐看了他的神情,欣喜之下卻也帶著濃重的悲哀,一則為了這樣的想法只能在如此的境況下告訴敵國君王,而不敢正大光明地向自己效忠的君主坦言;二則是為了無意間覓得的知己卻注定只能是自己此生的勁敵。
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嘆了口氣,為自己的言論做了最后的結(jié)束語,“只可惜,兩國積怨已久,幾百年的恩怨又豈是說消弭便能夠消弭的。”她朝萬俟承懌抱歉一笑,“奴家不過胡言亂語,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眼下若是再不去的話怕是要耽擱事情的,如此,只好先行告退……”
話未說完。墨冥汐手中便被塞進了一塊銀元寶,面前的人覆著她的手將那冰涼的銀子握在掌中,調(diào)笑道,“你一夜如何都掙不了這樣多,現(xiàn)下就算作是我買了你一場舞的時間。所以只要這一場舞的時候未過,你便不要再說這掃人興致的話了。”他隔著面紗將她的下巴抬起,“想不到你這小小的舞姬竟有這樣的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