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的二子入獄后，很快客子儒便獲悉了藏著盛祁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的地方，帶人一次性搬空，又讓墨冥汐撥出一隊身手好的人，帶著前一天搜到的東西一起，連夜送去了京城。

而皇帝的圣旨幾乎也是三天之內便到，讓二人問出亂黨的名單后將盛祁及其家眷帶回京城交由刑部繼續審理。

“皇上這是覺得刑部里頭人多眼雜，內情混亂，這才要我們先篩一遍名單么？”墨冥汐百無聊賴問道。

客子儒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盛祁，道：“皇上盯著他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你當暗衛都是做什么用的？他怕是不知道全部，也已經了解八、九成了。”

“那這算是試探嘍。”墨冥汐說道，“還好我們都是良民，不會干什么徇私枉法的事兒。不然就小命不保了。”

說到暗衛，墨冥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抓住客子儒的胳膊，急急道，“對了，我同你說個事兒。”

“剛好我也有事兒要和你說，罷了，你先吧。”客子儒倚在桌子上，嘬了一口茶。

墨冥汐看了昏迷的盛祁一眼，拉了客子儒出去，這才道，“有一個不大好的消息。”她嘆了口氣，“我那個當皇帝的大舅子出宮了，看樣子好像是朝鑒典來了。”

“哦，那我這個可算是比較好的消息了。”客子儒拿出一沓紙放在墨冥汐面前，“機關的東西許多墨經里都帶著圖，所以我這幾個晚上照著那些陣法的描述猜測著畫了些圖，但是不可全信，也許有些地方我理解的還不到位，但是希望能幫到你。”

“太感謝了。謝天謝地，忙了幾天總算是遇見個好消息了。”墨冥汐幾乎兩眼放光地翻看著那沓紙，“狀元出手，果然不一樣。”

客子儒“撲哧”笑出聲，“什么狀元不狀元的，都是憑運氣。你呀，還是多想想怎么對付你大舅子吧。”

“少和我提這事兒。對了，今兒下午我給西月去作件衣裳，完了以后請你去我的酒樓吃一頓，以感謝你的慷慨相助，如何？”

“你親自下廚？”

“沒問題。”墨冥汐笑得格外燦爛，“今兒晚上見過祖宗我可就多了個妹妹了，這么大的事兒怎么能不親自下廚呢。”

“啊，啊——阿嚏！”正被自己妹“夫”念叨著的萬俟承懌剛剛踏進鑒典的大門就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少爺您怎么了，要不要請個大夫……”身邊的小太監被萬俟承懌一記凌厲的眼刀嚇的當即噤聲，唯唯諾諾地跟了上去。隨后便被自個兒的主子丟在了客棧里。

萬俟承懌丟下自己的跟班出了客棧，打聽明白總督府邸的位置和墨冥汐的去向后，當了趟飛賊，直接到萬俟承平的屋子里候著她下學歸來。

以致于萬俟承平一進門便見得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桌子旁，幾乎瞬間便要尖叫起來，隨即便被捂住了嘴。

“是我，來看看你。”耳邊傳來萬俟承懌熟悉的聲音。

萬俟承平倆眼睛珠子瞪得老大，“我說皇兄，你大老遠的從宮里到這兒來還躲我屋子里，感情是來看我的？”

“你不信？”萬俟承懌問道。

“鬼才信。”萬俟承平大喇喇坐下，倒了兩杯茶。自己拿起一杯小口抿了抿。

“好吧。”萬俟承懌也沒客氣，端起另一杯就一口喝下，“我是順便來看你的，看看這墨冥汐對我妹妹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萬俟承平幾乎瞬間就耷拉下臉來，“他這兩日一直讓我和那幾個小孩一起上什么四書五經的東西，煩死人了。”

“他給你們請了先生？”

“是啊，不光請了，還整日給人家先生撐腰，昨兒個除了他那個義妹剩下我們倆可都挨打了。”

萬俟承懌敲了她腦袋一下，“那肯定是人家妹妹比你上課認真。”他自語道，“竟然讓你們念書……這個墨冥汐倒還真有那么點兒意思。”他轉而又問道，“你知道他去哪兒了么？”

“給他義妹做衣裳去了，做完衣裳就帶回來見祖宗，順便接我們一起去吃晚膳。”她答道，“你問這些做什么，要去找他啊？”

他搖搖頭，“暫時不去。”他看了看她，“朝廷上剛剛穩定些，你從小叫母后慣壞了，她不放心，就叫我來這里住幾天，看看你。現在看墨冥汐知道管束著些你，我也能放心。其他的也沒什么，過幾日我便回去了。”

萬俟承平“哦”了一聲，全然沒有意識到為什么自己的母后不會派手下的人而是叫源朝的君主親自前來這種漏洞極大的問題，而許多年后，當她終于長成時，回想起來，才漸漸明白，這一日不經意的遺漏，從最初就注定了，會將自己帶入怎樣痛苦的深淵。

而此時的墨冥汐卻還不知道萬俟承懌已經進城了的消息，正帶著歡喜的葉西月在成衣店里買衣服。

“把這幾件都收起來，我們自己帶走。那件湖藍疊紗荷花紋的齊胸襦裙留下，讓她換上。”

店員聽罷，立即拿了衣服去幫葉西月換上，墨冥汐在一邊也交了銀子，坐在凳子上等著葉西月出來。

“哥哥。”葉西月一路撒歡出來，“好看不好看，好看不好看？”

“好看。”墨冥汐把她拉到近前，“我們西月長的好，穿什么都好看，穿什么都能襯人。看著就和出水芙蓉一個樣子。”她撞了一旁的客子儒一下，“你說是不是？”

客子儒打量了葉西月一周，小女孩被他看得臉上帶了薄紅，堪堪躲在了墨冥汐身后。

“果然是天然來修飾的，這周身的氣質是自然天成，骨子里帶著的。配著這顏色也是更添艷麗。”客子儒朝墨冥汐揚了揚下巴，“你挑衣裳的眼光倒不錯。”

“過譽了。”她轉頭刮了刮葉西月的鼻子，“咱們走，回去帶你見爹爹去。”

一行人回了墨府，墨冥汐帶著葉西月去了臥房，又拿出給她買的花勝，又親自給她梳了個垂掛髻，把渾身上下都打理的猶如瑤池仙女一般。這才帶著她，給墨劉氏拜了八拜，又入了祠堂。

紅木雕成的屋檐下是青磚鋪成的地面，放著兩個蒲團，蒲團正前方立著許多新舊不一的牌位。牌位下供著各色供品。

墨冥汐將大門關上，二人一齊跪在地上，墨冥汐向著牌位磕了三個響頭，“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墨冥泠收葉西月為義妹，更名墨冥月，從此為我墨家之人，姐妹一心，絕無二話。”她轉頭招了招手，“來，西月，跪下，給祖宗磕頭。”

“哥哥？”墨冥月卻沒有動身，而是指了指上頭的一個牌位，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怎么也在上面？”

墨冥汐起身來，攬住墨冥月，聲音帶著惑人的溫暖，“冥月別怕，其實，你該叫我姐姐的。”她指了指上頭的牌位，“這才是真正的墨冥汐，是我們共同的哥哥。”她拉著墨冥月跪下，“哥哥和父親去的早，我只好代哥哥上戰場，世襲了將軍的位子。留下母親獨自一人承擔了許多，從今往后，你既是我墨家的人，就一定向母親盡孝道，好好承歡膝下。所有的風雨，只要姐姐還在，就一定不會讓你們受到一星半點，明白嗎？”

懷中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來，給父親和哥哥磕個頭。”墨冥汐放開她。

墨冥月看著她和暖的笑容，仿佛可以從中汲取一種力量，她用軟軟糯糯的童音輕輕叫了一聲“姐姐”。

“西月。”墨冥汐瞬間有種心中防線被暖流擊潰了感覺，她忍住莫名涌出的流淚沖動，笑著應了一聲。

墨冥月在蒲團上跪好，結結實實地叩了三個響頭，那聲兒聽在墨冥汐耳中格外的心疼，于是她趕忙將墨冥月扶起，“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實誠。”說著，便替她揉起了額頭，“疼不疼？”

墨冥月搖搖頭，一雙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帶著汪汪的水色，整個人都撲進了她懷里，“姐姐，姐姐，姐姐。”

“我在，我在，我在。”她摟緊了墨冥月，“從今往后我們西月就是有親人的人了，誰再敢欺負我們西月，姐姐自會想著法子收拾他去。”

替葉西月擦干眼淚，又告訴她不許將家中秘密告知外人，這才把她領回后院，同幾個孩子一起玩耍，自己則早早坐馬車去了猗竹樓準備飯菜，客子儒無事，也就搭了她的順車，一起去了。

當晚眾人在酒樓之中其樂融融，自不必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