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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倚劍軒 羞月公子撫琴

她悠悠轉醒,不禁覺得口干舌燥,想要起身倒杯水來喝,卻發現不在自己家里,這才驀然想起,她應該還是在尹府了。看著窗外一片陽光明媚,驚覺自己是暈倒了,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又行呢?又行嚇壞了吧,這么久未見娘親,他會不會在焦急的找她?她掙扎著坐起來,卻發現面紗竟然是放在床頭的,心里又是一驚,莫非她的容貌已經暴露?她拿起面紗剛剛戴上,門卻突然開了,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丫鬟走了進來,見她坐著,先是愣了愣,而后扶住她道:“小姐,您怎么起來了?”

魚兮道:“你是誰?”

小丫鬟道:“奴婢水兒,是三公子派來照顧小姐的。”

“水兒,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五日了。”

五日了?她訝然,那又行該多么著急!“我要見三公子。”

“是,三公子知道您醒了一定很高興,這幾天三公子衣不解帶,天天在這守著您,剛剛才被大公子拉出去呢。”

衣不解帶?魚兮心中一動,尹西然竟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五日?驀地心中涌出一分感動,目光有些迷離了,那少年平日是溫潤的翩翩公子,初識他便救了又行一命,然后追著她叫她姐姐。她向來是個對凡事無動于衷的人,冷心又冷情,一心只想要報仇,體內抑制不住的嗜血,卻偏偏抵擋不了這少年干凈明朗的笑容,在他笑嘻嘻的叫她“魚姐姐”時,心里竟生出了雀躍的歡喜。每當這個時候魚兮便隱隱的有些恨自己,竟抵擋不住半點溫情的誘惑,真是沒用!轉念她又想起自己剛才是沒有帶面紗的,那她的容貌豈不是?

水兒走后不過半盞茶的時候,尹西然一陣風似的飛進屋里,道:“魚姐姐,你醒了?”但在看到她的面紗時明顯一愣。

“我要回去。”魚兮道。

“你在擔心又行?你放心,他已在尹府上住下了。現在在清零園。”

“清零園?”

“哦,就是我二哥的院子,又行說他余毒未清,正在照顧他。你不必擔心,快躺下吧。”

魚兮松了口氣,重新躺下,問道:“你二哥如何了?”

門外驀地響起低沉的男聲:“他很好。又行為他上了藥,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

是尹若飛。魚兮定定的看著他,心道:我豁出性命醫治你二弟,不知你答應我的事可作數?

尹若飛卻笑了,彎起眼睛,似乎是讀懂了她的心思,溫和的說:“你放心,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聽到尹若飛的話,尹西然有點迷茫的看了看兩人,隨即又想起魚兮是如何救治自家二哥的,對魚兮說道:“魚姐姐,你沒有告訴我,解蠱的法子竟這般兇險。”

魚兮淡淡一笑道:“若我告訴你,你會怎樣?”

三公子道:“我必不讓你冒此大險!”

“我即已答應醫治你二哥,便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否則我不會拿命來開玩笑的。魚姐姐可是個萬分惜命之人,畢竟我還有又行呢。“

“你說慌。”他直直的看著她的眼,惡狠狠的說,“你若有把握,怎么還會讓我殺了你?你明知我不肯殺你,還要囑咐我大哥,根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心!你也說過,你還有又行,如果你死了,你的兒子怎么辦!即使你現在沒有死,卻是元氣大傷,沒有幾年的調養怕是好不了了!”

魚兮愣住了,她認識三公子許久,卻從來都是溫潤儒雅的樣子,從沒見過他如此生氣,他是在為自己擔心啊!一絲溫暖縈繞心頭,這世間除了又行,竟還有這么個人出自真心的關心著自己,著實令她動容!說到底,她還都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一顆心再怎樣狡詐冰冷,遇到溫暖亦不會毫無感覺。

尹若飛瞧見了,心底愈加不是滋味,冷冷道:“三弟,你逾矩了!”

三公子一驚,心道:我這是怎么了?看著虛弱的躺在床上的女子,臉色一紅,自己是唐突了,枉費自己有個京城第一才子的名號,竟然如此莽撞!若是魚兮知道自己存了不該存的心思,必定會反感自己。思及此,他一拍玉扇,嘆息一聲,奪門而出。

尹若飛望著他飛快遠去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對魚兮道:“魚姑娘,你且好生在此休息吧。等你康復后我自會送你出去。”他喊了水兒進來道:“照顧好魚兮小姐。”

說罷便轉身出門。

魚兮只覺得渾身無力,此時水兒已端了一盅血燕窩來道:“魚小姐,這是三公子吩咐奴婢給您燉的血燕,您喝了吧。”

“放下吧。”她揮了揮手,道:“水兒,這是哪里?”

“這?”水兒囁嚅道,似乎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到底是哪里?”見她不說,魚兮厲聲又道。

“是,是三公子的院子。”水兒的聲音更低了。

不是客房嗎?魚兮心驚道,京城誰人不知,羞月公子自小多病,不曾習武,更是不喜與人親近,為何會同意自己入住他自己的院子?

“魚兮小姐,您休息吧,奴婢告退了。”水兒突如其來的戰栗使她愈加迷茫。這小丫鬟怎么突然就這么害怕了?

魚兮已在這里住了三天,已經可以下床行走,只是那蠱蟲嗜了她的血,以至于她時時都覺得自己身體虛弱,行動很是費力。這幾天來都沒有見過尹西然,魚兮心道:不見也罷,這少年過于美好,和自己這種陰暗的人做朋友真是委屈了。她自嘲的笑笑,信步走出了房門。

尹西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種了許多大樹,此時已是春天,嫩綠的葉子遮住了些許陽光。院子里種著君子蘭和一些碧綠色的小草。魚兮微微瞇著眼睛,有多久沒有見過這么美好的事物了?大概即使見到了,自己也是無心留意,自大姐死后,她一直便活在陰暗中,一心一意的跟著師傅練習輕功,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夠殺了那個讓大姐死不瞑目的人。誰料,殺了那人,卻讓她發現了更多的秘密。如今她正一步步要實施復仇大計,更要定心冷情,不能亂了方寸。

思忖間忽然聽到一聲琴音,如高山流水般清澈悅耳。魚兮知道,這是尹西然在彈琴,羞月公子最拿手的便是音律作畫。果然,前方涼亭里,仍是那一襲紫衣,雙手撥弄著琴弦,石桌上除了古琴,還擺著一個酒壺。她止住腳步,靜靜的聽他彈琴,竟從那動人的曲子里聽到了絲絲惆悵,她不由自己的嘆了口氣,卻驚動了彈琴的人。尹西然按住琴弦,抬頭瞧了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撥弄著琴弦,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從唇邊溢出,聽得魚兮心頭一顫,竟對他生出了憐憫之情,一顆心也緊緊的糾在一起。她情不自禁的上前,問道:“為何我在你琴聲里聽到了悲傷之意?”

“這是新作的曲子,好聽嗎?”他并未回答她的話,自顧自的問道。

“好聽。”魚兮答道,“幼之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

他又嘆了一聲,道:“你喜歡就好。”頓了一下,他停下來不再彈琴,而是問她:“見過行兒了嗎?”

“見過了。只是不知你二哥可好。”她道。

他看著她蒙著黑紗的臉,忽地露出如同先前一般明媚的笑:“我二哥已經可以練劍了,只是魚姐姐這大夫卻還病著。”

見他又露出這么美好的笑容,又喚他魚姐姐,她一直緊緊揪著的心瞬間落地,心情也明快起來。她笑道:“幼之不知道醫者不自醫嗎?”

尹西然輕笑出聲,問道:“我這倚劍軒還好嗎?”

“倚劍軒?”她沉吟道,“倒是個好名字。”

“只是名字好嗎?”他問,“這院子是我親手布置的。可入得姐姐的眼?”

“幼之布置的,豈有不好的道理呢?”魚兮心道:面前這笑容明媚的少年,你真如外界傳言體弱多病,不曾習武嗎?為何取了“倚劍軒”這名字?當真如此艷羨習武之人嗎?雖然你笑容美好,可我總覺得你眸子里有濃郁的悲傷。當真是看不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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