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嘛，以本姑娘的好眼力怎么會看錯，真的是顏真先生的《縉云寶錄》耶！”

夜色里黃影一閃，蓮華如一朵蓮花般涉風而下，翩翩如仙準確地落在書攤旁，她快走幾步，拾起一本薄絹的書冊，低呼一聲，眸子煥發出喜悅的流光。

“老伯，這書——”

“趙伯，我家公子尋的那本書帖你拿來沒有？”

話沒說完半路打斷，蓮華微微不悅，她側眸望去，就見一名褐衣男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側，身材高挑，眉目清奇，約莫二十三四歲，眼角眉梢間隱約透著股江湖俠氣。

是個江湖人？

蓮華挑眉，算了，還是低調點的好。眉頭輕攏，她低眸繼續翻那本書冊。

“呵呵呵……”那賣書的老者終于移開目光看過來，“拿來了拿來了，小哥稍待，讓我找找……”

他說著在書堆里一陣亂翻，卻沒有找到。正納悶時，看見蓮華手中的書卷，便和藹地喊道，“喲，不好意思這位姑娘，你手上這本《縉云寶錄》這位小哥早已預訂了。”

預訂了？蓮華稍稍一怔，心里有些失望，便將書遞了過去，“老伯，那您這兒還有顏先生的其他書帖嗎？”

“真對不起姑娘，就這一本了。這本也已是孤本，老夫幾番周折才從一個朋友那購來，前幾日已被這位小哥定下來了，姑娘不妨翻翻其他的，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哦……不用了，謝謝老伯……”

隨眼一掃，剩下的大都是一些普通的書籍，蓮華興趣缺缺，有些遺憾地轉身打算走。

卻有人走近，淡淡地道，“姑娘也喜歡顏先生的書帖？”

那聲音低低幽幽，有些沙啞，隱隱透著股震懾，音色清寒若碎冰，竟叫她聽地心弦一顫，莫名地生出一種寂寥的滋味兒來。

蓮華步履一頓，流目一轉，那褐衣青年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來人一襲緇色衣裳，青紗幃帽，隱隱遮住他原本的容顏，但聽聲音，可以想象是個極年輕的少年人。

那個褐衣青年回望，下意識地皺眉，“這天這么冷，公子怎么也過來了？”

“無妨。”

他接過那本《縉云寶錄》，消瘦的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摩挲，那動作無比溫柔，他凝視那書的神情，就像在凝視自己的情人。

“姑娘也喜歡顏先生的草書？”沒聽到女子的回音，他開口又問了一句。

蓮華卻看得整個兒怔住了，那種心中一動的感覺太過強烈，她愣愣地打量著他，良久，才眉睫輕扇，微微一笑，道，“沒有，我從沒有見過顏真先生的草書，只是聽一位摯友說過，他對顏先生很是敬佩。”

青紗微微一蕩，他抬眸，看她。

卻聽她幽幽嘆了一聲，秀眉微蹙，眼神有些恍惚，那年，小七是怎么說的來著，蓮華輕輕回憶著記憶里少年的話，慢慢地說，“才優匡國，忠至滅身，氣質天資，公忠杰出，出入四朝，堅貞一志，拘脅累歲，死而不撓，稽其盛節，實謂猶生。蓮華未曾見過先生的墨寶，卻聽過先生的生平事跡，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甚是佩服。”言下，有敬佩，有感嘆，有向往，亦有幾縷深情。

他似是震動了一下，隨之，低沉地說，“顏先生以義烈名于時，秉性正直，篤實淳厚。但他的墨寶筆意肆意，滿紙狼籍，在云荒大陸并不看好，難得我霆國還有知曉他的人——”他話說到這兒，頓了一會兒，似是下了什么決定，輕輕道，“如此，這書，便贈與姑娘了。”

“啊，真的？”她意外地瞪大眼睛，她聽錯了？

“嗯。”他輕輕頷首，說著便把那書又遞到了她手心里。

尹蓮華下意識地接過，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卻知道他肯定是淡淡地笑了笑。她突然很好奇這紗幔下遮掩的是怎樣一副容顏。睜著一雙明亮的黑瞳瞧地起勁，于是就走了神。

“夕瑢，我們走吧。”少年見她呆呆看自己，卻也不在意，只輕輕微微地笑了一下，他一拂袖的動作微微有些落寞。

言罷，步履輕緩，施施然而去。

那個名叫夕瑢的褐衣青年抱拳應聲，意味深長地看了蓮華一眼，也隨著大步離去。

蓮華呆愣半晌，望著兩人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緩回神，急急喊道，“公子，我叫尹蓮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呀？住在什么地方？該日我好把買書的銀子還給你呀——哎——公子……？”

那少年卻沒回頭，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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