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思慮什么，眼前那轎子在衙前停了下來，從轎上走出一人，那人兩鬢斑白，年近五十有余，眼尾褶紋明顯，身材中等，一看就覺是位面善人家，小明在旁陶著耳朵，甚不耐煩，道：“這人就是李善人？”

明明容貌不差，小明偏喜做這些與他身份不符之事，我上下打量他幾眼，后又懶懶收回.

目光向李善人的方向定了定，只見李善人撇開看熱鬧的眾人進了內堂，朝著欽差與府尹作了幾個揖之后，方緩緩跪下，他面容鎮定沉穩，目不斜視，亦不曾向他身邊趙逸生瞥去任何一眼，只朝著堂上欽差道：“大人喊老夫前來，不知有何事要說？”

欽差語氣不復先前對趙逸生的威肅嚴厲，明顯平緩柔和了些許，道：“你可認得你身旁那人？”

李善人這才偏頭睇了一眼跪在他身旁的趙逸生，隨即恭聲道：“自然認識，幸好大人今天喚了老夫前來，老夫到處派人找他不到，還想他躲哪去了，原來是在大人這里。”

“哦？”話到此處，我開始疑惑，堂上欽差亦如我一般，面露不解，緩緩道：“今日這叫趙逸生的攔了本官的轎子，說要告狀，那狀紙著實荒唐的很，我命人將他斥責一番，不想這趙逸生還是堅持不肯改口，本官為證實聽，是以，才派人將善人喊來，不知善人有何說法？”

李善人當即解釋道：“大人想是不知，這趙逸生本是上京趕考的書生，秋后落榜走至陵安，因纏盤用了干凈，所以，留在了陵安賣畫賺些小錢，為作回鄉的盤纏，老夫與自家夫人一日上街，正巧看見他在那賣畫，夫人對他那畫喜愛的緊，我知他遭遇，愛才之心頓生，接濟了他幾兩銀子，望他勤學自勉，萬不要灰心氣餒，若有困難，也只管來李府來找我。”

“夫人因喜愛他那畫，我便將他畫全都買下，回府路上夫人還夸他腹有才學，然，第二日天明，幾個家丁說府前有人來找，我將人請進客廳，進了客廳才知，這來找的正是昨日我將他畫全都買下的趙逸生，這趙逸生只說昨日給的錢被偷了，饑不裹腹，望我再接濟他幾兩銀子，我當下沒有猶豫給他足兩紋銀，囑咐他好好保管，不料，翌日，他又說銀子在路上丟了這等牽強借口再問我討要銀兩。”

“我疑惑著再次給了，心間暗道怎會這般湊巧，一日又過了去，趙逸生一而再再而三上.門討銀子，我本想他是一個才氣受挫的可憐之人，而他分明是攤上了我，邃下令家丁不準他進府，一日一日過去，這趙逸生見進不來府，討不著銀子，便在李府門前開始胡鬧。”

“我心生不忍，他雖攤上我銀子好欺，我也不肯將他告上官府，直至前幾日，府門前這才安靜下來，我還在奇怪，下人便報府中失了竊，幾件珍貴的名畫丟了，府中幾年來都不曾失過東西，我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

說到此處，李善人頓了頓，嘆了口氣：“夫人常言行善積德，福澤綿長，我雖不想告這趙逸生，但他著實欺人太甚，今日既然被大人叫上堂來，望大人為老夫主持公道，老夫自當感激不盡。”

李善人言辭肯切，條理清晰，口中緩緩道來，一番話說完，那些看熱鬧的人，個個面上堆上嗤色，瞧著跪在地上的趙逸生不屑之極，小明不知為何此時卻提起幾分興趣，撫著下頷道：“那天遇他之時，他正是在李府不遠的一棵樹下，那么，那些揍他的家丁，原來是李府的了？”

小明看我一眼，笑了笑：“怎么？不曾想到他是這樣的人吧？實也無怪乎他，道是世間多有鼠輩，不差他一個，可真是心疼我那一千兩啊。”

賣畫？

不對，情節不對，人物不對。

我暗自沉了沉眸，“到底是誰在說謊？”

小明見我沒有理他，伸手在我眼前招了招，我拂他在我眼前亂晃的手指，回頭叫道：“慕煜？”

無人答我，身后徒有一群看熱鬧的人，慕煜卻突然消失了蹤影，我迅速的問小明：“慕煜呢？”

“早走了。”小明答。

“去哪里了？”我追問。

“你問那么多作甚？他又不是不回來，再者，他去哪里好像也不關你的事吧？”小明挑眉，十分不爽道。

小明那一句“怎么？你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吧”，委實讓我煩躁，但我著實不信我救下的人是這樣一人，下定決心，我必是要將整件事情弄個明白不可，于是自動忽略小明話中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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