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孤寂的狂歡
- 段俊亦
- 2408字
- 2013-04-08 10:12:32
軍訓之前兩天,安曉收到了來自城東文學社的郵件,說是恭喜她通過了一審。她一愣,心想著難不成還有二審?果不其然,她繼續讀下去,說是二審設在軍訓第三天。在這期間要求完成一幅畫,軍訓完交到社里即可,說是“我們將現場審閱并決定通過與否”。
切,一個破社團還搞得這么嚴格。
這么想著,但還是戳開了二審題目的文件夾。主題意料之外很是簡單:要求畫出腦中最渴求的景象。這是社長親自出的題目,她想著會不會也是社長其自審閱。帶著對于這個女人的諸多猜測,她決定去看一看。
上面還說了,也可以是以前的畫作,符合該主題即可。
她翻開以前的畫冊,找到一幅畫。是改編自一幅素描的油畫,畫上是一條小路,一輛破舊的灰色巴士從路的盡頭緩緩開來,道兩旁是長滿了枯枝杈的樹,色調偏紫,風景很是蕭瑟。雖然說不上是渴求,但她向來喜歡這樣的風景。
莫寧曾經看過這幅畫的。第一句話當然是驚嘆于安曉的畫技,說什么阿黑這種天才以后肯定能成為轟動全國的大畫家的。然后是想說,好悲傷的感覺啊。但她沒有說出來。想著阿黑不一直是這樣的嗎,悲傷的,藏著掩著不讓人知道。這么問簡直是廢話。她一定會瞪你一眼,不會漏一個字給你。
一直是個臭屁的、驕傲的、死逞強的混蛋。
軍訓結束后安曉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冰鎮番茄汁。背著裝了那幅畫的畫筒向圖書館的方向走。身后跟著累得快要虛脫了的莫寧,暗想著,幸好自己不多出汗。同時也對這個文學社的安排感到無比奇怪:讓剛剛軍訓完疲乏到脫線的學生去二審?真想得出來。
太陽將要落山,把圖書館印染成火紅色。莫寧揉著酸的要死了的肩膀一個勁的贊嘆說,好美啊好美啊。阿黑快點看快點看。她激動的時候總喜歡用疊詞。
“看到了。”安曉白了她一眼,“等會兒你在下面等著我,應該不會太久。”
“哦,知道了。”莫寧搓了搓頭發,該剪了。
文學社的門半開著,里面安安靜靜的。她走進去,一個女人抬頭看她。安曉一愣,這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頭發染成栗色,柔軟的大波浪被隨便的束在腦后,劉海幾乎要遮住半邊的臉,極其干凈的美好。圓圓的眼睛帶著明亮的笑意,皮膚是細嫩而且白皙的,在夕陽下好看到令人驚訝的地步。
僵持了兩秒鐘,對方又低了一下頭看了看手里的東西,抬頭,“安曉,對嗎?”安曉點頭。“先坐一下吧,我們的二審等到負責攝影的前輩來了之后再開始。”然后很甜的一笑,“別緊張嘛,”聲音也變成了隨意的腔調,“板著個臉好像在模仿社長一樣是要干嘛?”
“哎?你不是…社長嗎?”安曉剛準備坐下來,猛地抬頭。誰料想對方卻像是聽了什么極其出乎意料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話也斷斷續續的,“我?社長?哈哈…哈哈哈,不是啦,社長…哈哈哈,”又突然神色一凜,靠近過來,表情像是要說什么秘密一樣,“社長才不是姐姐我這么好講話的人呢。”
安曉看著她。不說話。想想也對,自己好像見過社長見報時候的照片,板著一張全國人民都欠她錢一樣的臉,和面前坐著的女人明顯不一樣。
“哦,我是軒霽,本社的文字總監。高三1班。”軒霽?好像在哪里聽過,莫寧好像說過的,是城東的校花,在某個著名青少年雜志上有專欄的。
那位負責攝影的前輩大概算是遲到了吧。安曉從來都是不會遲到的,只有早到的份,所以常常會要等人。雖然看不到社長有點失望,不過剛剛聽這個學姐的話,社長貌似是個很不好講話的人。那就說不清楚見不到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正在軒霽想要說點兒什么的時候,門被推開了。軒霽抬頭,笑開了,“呦,X。又遲到,真惡心。”安曉轉頭,進來的是一個高而瘦的人,直覺是個男人。戴著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看不到五官,但從下巴可以看出是個相當白凈的男人。中長的卷發,穿著破洞夸張的牛仔褲和襯衫。沒有帶包卻背著一把木頭質感的吉他。男人絲毫不回應軒霽打的招呼。安曉聽見軒霽很小聲的切了一聲,她靠過來小聲說,“這個就是搞攝影的怪人,叫他X就行了,不要問他真名是什么,他會生氣。還有,這個社里目前就我和副社好講話一點,所以啊,”她嘖了一聲,“氣氛壓抑得很。”做了一個但求速死的表情。
安曉對于這些一點興趣也沒有,她想著怎么還不快點開始二審,再拖久一點樓下那個沒耐性的八婆又要勒索冰淇淋了。
“那個,還不能開始嗎?我的朋友還在樓下等我。”
X看了安曉一眼。“那你把畫拿出來吧。”露出眼睛,帽檐下面安曉看到他畫了眼線。很濃的眼線,這雙眼睛讓安曉瞬間想到了“妖媚”這個詞。他朝著安曉的畫筒努了努極薄的嘴唇。安曉頓了頓,打開畫筒,將那幅畫抽出來。那幅畫著灰色巴士的畫。她把它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得展平,透過厚重的劉海看那兩個人的反應。他們看著那幅畫,對視了一眼,軒霽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然后對安曉說,請等一等,馬上發給社長審核。如果社長批準,你直接可以入社。安曉點了點頭。
軒霽打開筆記本接上手機,似乎在發照片了。對面的X一直在看那幅畫,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安曉隨便問道,看出什么了嗎?
X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
自覺無趣,她打開畫冊想隨便畫點什么。窗外的紅色已經慢慢減淡了,天快要黑了。她準備畫這扇窗戶,從這個角度看,白色的窗簾成了淡紅色的模樣。一筆,兩筆。她很多時候覺得自己畫畫單純是因為喜歡筆在紙上游走時候的聲音,比任何一個歌手的歌聲都要動聽。窗邊是用于裝飾的白色假花,安曉對花沒有什么感覺,畫里面的花大都分不清真假。
當她畫到花的時候,軒霽站起來了,“社長說可以過了。如果開學前不再招收到畫手,你就是美術總監。”
安曉突然回神,覺得花擁有生命了。
X說,回宿舍了。放下安曉的畫,出門前轉頭對安曉說,知道嗎?你的畫很空洞,沒有靈魂。安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靈魂?X不再理會,出門去了。
安曉又回過頭來看著軒霽,用眼神明確的問,什么意思?那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別理他,怪人。”她打開電腦桌的抽屜,拿出了一張白紙,“我跟你介紹一下成員吧。”
安曉看了看鐘,已經很晚了。猶豫半晌,“那好,我給朋友發條短信讓她先回寢室好了。”傳完短信果斷關機。沖軒霽微小到幾不可見的笑了笑,“好了。”
窗戶外面的天空變成了深沉的灰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