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裴青青生氣的跑掉后，一夜之間，許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原本在公司親密無間的兩人，在那之后再也沒有一起吃過飯、聊過天。

倒是翟一鳴偶爾去泡吧時叫上她，他喝酒，她喝果汁，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眼睜睜看著寂寥一寸寸滲進皮膚。

江秋柔莫名其妙地被迫適應詭異的變化，卻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原來你對酒精過敏啊！

翟一鳴請喝酒時聽完江秋柔的解釋，一臉驚訝。

是啊。

身旁樂隊演奏的聲音很大，江秋柔抿了一口果汁，大聲地回答。

之后還是時常收到小杭的短信、電話，她偶爾會簡短地回復，卻再也沒有去過他的學校。

他善良、美好，但想要的太多，已經超出她的能力范圍。

溫度，一天天滑落。

寒風，一日日猛烈。

置身于冰冷、流動的空氣中，時常觸覺麻痹，記憶間歇中斷。

每次下班后去做地鐵，列車駛來的鳴叫聲，總是讓江秋柔有種時空流轉的錯覺。身旁的陌生人來來回回地經過，每天擦肩而過的人臉上都是一樣的表情，難以識別，更難以記憶。

城市就像座迷宮，有太多的十字路口，太多的刺眼霓虹，上一秒還在交談的兩人，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并且消失的時間被無限放大、拉長，可能是幾個月、幾年，甚至一輩子。

干涸似沙漠的人群，確實是隱匿的最佳選擇。

周末，江秋柔賴在家里窩在沙發上看書，顧長河在一旁忙碌地處理公事，半晌，江秋柔餓了，翻了翻冰箱，空蕩蕩的，沒什么能吃的，她只好打算煮點面條，便問顧長河要不要吃。

顧長河一看她又要湊合，立即表示強烈反對：

上班上了一周，多辛苦，到了周末就好好出去吃一頓吧，別在家做了，麻煩。

江秋柔擺出一副怎樣都可以的表情，她只是懶得出去。

過了一會兒，顧長河把手頭的事情全部忙完了，兩人便穿上外套一起出門。

附近小吃特別多，但顧長河不愿去小店里，擔心一不小心吃到地溝油。找了半天，只有一家新開的西餐廳看起來還可以，彼時江秋柔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聽到顧長河對那家餐廳還算滿意，不容他再考慮，便推門進去。

他們沒等多久就上菜了，江秋柔忙著吃飯，一句話也顧不上說，顧長河笑看她的吃相，溫柔地低聲囑咐：

慢點吃，吃快了對胃不好。

正說著，手機響起，掛掉電話后，顧長河說了句“兒子生病了，我得回去看看”后，匆匆離去。

江秋柔對這種情況早已習以為常，她笑著跟他說完再見，又埋頭認真解決盤中餐。

秋柔姐？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江秋柔詫異地抬頭，是小杭！

你怎么在這兒？

江秋柔倍感驚奇，她住的地方離市中心很遠，沒有什么熟人，萬萬沒料到會在這里遇見小杭。

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

小杭俏皮地反問。

江秋柔被他問呆住，正不知道如何接話，小杭又輕快地說道：

我在這里打工呢！

哦，你不是在孟姐那兼職么？難不成做兩份工作！

小杭笑著搖頭：

沒有，我要上課，還要排練，目前只能抽出空做這一份工作，孟姐那我已經辭職了。

什么時候辭職的？

最近嘍。你待會兒有事么？

江秋柔搖頭說沒有。

那你等我半小時吧，半小時后我就可以下班了。

好。

小杭走開后，歇了一會兒的江秋柔頓時感覺沒那么餓了，想著要等半個小時，只好一反常態慢條斯理地嚼起來。盤子里的食物吃光后，抬頭看到顧長河的牛排沒有怎么動，扔掉實在可惜，她盯著那塊牛排看了幾秒，索性夾過來一并吃掉。

收工后，小杭換回平常的休閑裝，一臉明媚地與江秋柔一起離開餐廳。

那天之后，一直沒有機會跟你好好聊，剛好今天遇見，就談談吧。

江秋柔低眉輕聲說。

小杭好像一早就知道這一刻的到來，便坦然地點點頭。

你知道的，我比你大好幾歲……

嗯。

你年輕、帥氣、懂音樂，追你的女孩子應該不少，去和同齡人談談戀愛吧，大學的光陰很短暫，不要浪費感情在沒有希望的人身上。

嗯。

原以為他會爭辯兩句，沒想到小杭平靜地全部應下來，在這么理智的年輕人面前，江秋柔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穿梭在周圍的風聲一如既往。

秋柔姐，坦白說，我從來沒想過會將喜歡你的事說出來，那天，是個意外。我這個人除了音樂，其他對什么事都是三分鐘熱度，戀愛談過幾次，最長的也只有一年，或許，哪天就不會喜歡你了呢。

小杭停下腳步，一臉認真：

希望你就把我當成個普通朋友，不要因此而困擾。有時間了，就偶爾碰面聊天、來看我們排練，沒時間，就各忙各的，像往常一樣，這樣就好。只是請你不要從此拒絕見我，好么？

在他面前一向寡言的江秋柔，忽然感覺到這個男孩身上蘊藏著超出他這個年齡的成熟，似乎，年長的是他，而不是她。這樣的體諒，讓她如何拒絕？盯著他略微迷離的眸子看了許久，江秋柔的眼眶有些濕潤：

傻子。

如果當傻子可以開心點，我愿意做個傻子。

小杭的話一點點瓦解著江秋柔心中的城墻，她笑了，無聲地笑了，踮起腳尖伸手揉亂男孩的頭發，臉上是消失了多年的調皮。

他們倆握手言和，解除障礙，之后輕輕松松地凌亂絮語。

你進餐廳的時候，我遠遠看到有同伴，怎么一會兒的功夫只剩下你一個啊？

哦，他有點急事先走了。

我只瞥見了他的側臉，感覺有點眼熟。

你怎么可能認識他呢，應該認錯了吧！

哦，有可能。

對了，你在孟姐那做的好好的，為何辭職了？

做的不開心唄，她對員工太過嚴苛，和我氣場不和。

呵呵，你呀……

那天你和一鳴哥一起進排練室的時候，嚇了我一跳！

為什么？

你們表現的那么熟，大家都以為他是你男朋友。

我們在一起工作很久了，比較熟絡，不過他喜歡的是青青，那天我帶他過去就是為了幫他約青青。

怪不得，可惜……

可惜？

是啊，在這一點上青青姐有點任性，一鳴哥人蠻好的，幽默風趣，見多識廣，他們要能在一起最好啦。

嗯……

沒有嫌隙，沒有顧忌，兩個人像相識多年的老友般一路閑聊開來。

夕陽柔和地灑落在他們的身上，旁邊不斷有車輛駛過，蕭瑟地冬意吹掉樹上最后一片落葉，旋轉、飛舞，悠揚成一聲嘆息。

PS：又到了不忍下筆的時刻，唉，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