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平平無奇的掌法，竟將他胸膛各處穴位，全都籠罩，更避無可避。如果他執意要斬羅小鑒一刀，那就只能以傷換傷。

這絕非他所愿。

深吸一口氣，毒蛇郎君及時變招，毒蛟勁猛催雙掌，惡狠狠的與羅小鑒對掌。

“蓬！”乍一對掌，毒蛇郎君便覺不妙，只覺從對方掌心有洶涌大力如洪荒猛獸一般的撞擊而來，立時，胸口就是一悶，氣血翻滾，險些噴血。

“蹬！蹬！蹬！”順勢連退數步，毒蛇郎君方才稍稍好受，心又驚又懼：“你剛才用的，是什么武功？”

“蛤蟆勁。”羅小鑒淡道。

他好整以暇，并未趁勢追擊，而是順勢起身。

“什么？怎么可能？蛤蟆勁怎么能擊敗我的毒蛟勁？”毒蛇郎君大為震驚。

“天下萬物，循環往復，皆蘊天理，戰力豈可以形體而論？如只論絕對力量，區區螳螂連蛤蟆都不及，但其兇猛程度，卻在猛獸譜上名列前茅。這世間的一花一草，都有其可取之處，存在即合理。

你，還遠遠沒有到這種境界，所以，你不懂，覺得不可思議。”羅小鑒淡道。

“這……”毒蛇郎君心中一顫，腦海中不由浮起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這個少年竟然已經臻至了返璞歸真的大境界？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

在俗世之中，流傳這樣一句話，人生有三大境界——第一種，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第二種，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種，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很多人或許以為這只是故弄玄虛，但實則不然。便如自信一般，少年氣盛不知天高地厚，以為天大地大自己最大，這是自信，但只是最膚淺的那種。一旦入世，經了挫折，便折戟沉沙，再無自信可言。當然，也有一些少年，百折不撓，克服重重困境，對自己樹立起絕對的信心。同樣是自信，一前一后不可同日而語。

一句話，烈火煉真金！

返璞歸真，乃是極盡升華，方可達成，是一種積淀到了極致之后的質變。這種變化，有如煤炭與鉆石之別，相隔天壤。

達到這種境界的武修，即便修為沒有提升，但是，對武理的認知，也都會達到一種極其可怕的深邃之境。哪怕是街頭打把式賣藝的招數，在這一類武修手中，也都能發揮出強大不可思議的威力。說的夸張一點，哪怕是一把腐朽的木劍，在他們手中，都可匹敵絕世神鋒。

只是，隨著江湖道的動蕩，很多東西的傳承，出現了斷層，能夠達到返璞歸真的武修，便漸不可聞。但即便如此，在江湖道上，也流傳著返璞歸真的傳說——踏入返璞歸真之境的武修，同境界無敵，可戰更高境界之敵。

如若達到返璞歸真之境的同境武修相遇而斗，結果根本不可預測，戰斗將異常慘烈。而事實上，在整個江湖史上，這種事情幾乎屈指可數。因為能夠返璞歸真的武修，即便在江湖史上，也太少太少。

古之達摩面壁，悟出七十二絕技，古之張三豐領悟太極陰陽之道，開創一脈武學。這都是返璞歸真武修的典型代表，每位踏入返璞歸真的武修，其智慧、學識都非常人可及，能為人師，是開山祖師級別的存在。

然而，這樣的存在，從古到今，又有多少？

誠然，江湖道上武學駁雜，但很多武學也只是草創，歷經無數代傳承，方才成形。更有許多武學，根本就是抄襲其他武學，生搬硬套。

江湖道歷代武修無數，多如過江之鯽，更多的都只是在拾人牙慧罷了。

現今江湖道，還真沒有返璞歸真的例子。武力值高，并不代表武理境界便高，便能化腐朽為神奇。

所以，只一念，毒蛇郎君便將羅小鑒踏入此境的念頭拋之腦后。

可除了返璞歸真，還有另外一個武理境界，名為化繁為簡！

修行之時，多駁雜，這些學識繁冗，起初可以給武修很大助力。但到了后來，反成掣肘，需要苦心整合，使得所學更為凝煉。能做到這一步，就是化繁為簡，等于是大致摸索出了屬于自己的一條武道。

這一類的武修，江湖道同樣不多。

但是，每一代都能出現那么幾個，必定會是一個武道時代的主角。其余武修，只能成為他們的陪襯。

難道……

毒蛇郎君心中驚疑。

在普通武修，包括他的心中，化繁為簡乃是傳說，而返璞歸真根本就是神話。難道，他在與一位傳說中的武修交戰？

這實在讓他驚悚。

毒蛇郎君臉色變幻不定，心緒起伏，甚至有那么一剎，心神都要失守。而羅小鑒，負手而立，并未進擊，仰天去看天上的白云蒼狗，一臉的高手寂寞。

望著這一幕，毒蛇郎君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敬畏之色。

只是，他如果知道羅小鑒內心的真實想法，神色就會更為精彩了。

此時羅小鑒內心得意洋洋：“裝比，其實是一種模仿秀，誰都可以模仿，但能做到極致的，委實太少。咱不過是照抄了拳瘋子的一席話，就能讓一個年輕高手仰慕，這比，簡直不要太溜啊。

不得不說，裝比的感覺，好，很好，非常好，哇哈哈，以后沒事要多裝裝。”

以羅小鑒的年紀，縱然資質不俗，又怎么可能道出如此深邃的武理？這壓根就是他在接受野人嶺那群老變態之一的拳瘋子訓練時，其隨口說的一句話。

“不知道拳瘋子現在究竟修行到了什么境界？”羅小鑒腦海閃過一道背影。

他忘不了那一刻的拳瘋子。

拳瘋子習武成癡，在原始森林體悟己道，創出了諸多的武學。羅小鑒一身武學，包括蛤蟆勁，都是得自拳瘋子。

平時，拳瘋子給他的感覺，都是瘋瘋癲癲，可那一刻的拳瘋子，卻讓他感到了一種偉大、神圣。

那一刻，夕陽下拳瘋子的背影，給了他深刻的印象，難以磨滅。

孤寂！

那是一種無人有資格與他論道的孤寂！

想到拳瘋子，羅小鑒的心莫名的有些黯然，再無裝比的興趣，瞥一眼毒蛇郎君，冷冷道：“看在你是長腿歐巴的份兒上，我給你十次機會。”

毒蛇郎君都要瘋了。

麻蛋！

什么叫長腿歐巴？那叫長腿歐巴好不好，是長短的長，不是生長的長。特么的沒長著腿，那不是先天殘疾了？

“那叫長，長短的長，不是生長的長，沒文化就要多讀書少說話。”雖然現在氣氛應當很壓抑，很緊張，可毒蛇郎君還是忍不住吐槽。

“哦？就你也能叫長腿？你的腿很長么？比得上長頸鹿么？比得過大象么？比得過擎天柱么？你丫也就能和蠟筆小新比腿長，叫你長（張）腿歐巴就不錯了，還想叫長腿歐巴？你個都比，老子不想和你說話。”羅小鑒一臉的鄙視。

毒蛇郎君覺得自己心口被十萬只箭射中了。

尼瑪！

我沒借箭啊，你咋這么賤呢？誰是都比？你才是好不好？長頸鹿、大象、擎天柱是什么鬼？人要真有那么長的腿，還不得被割了小丁丁，四分五裂之后，一部分切片研究，剩下的清蒸、紅燒、回鍋、燒烤？

“蓬！”平復心神，毒蛇郎君再度出擊。

這一次，他更為慎重，雙手并攏，以手刀交錯進擊。

“五虎斷門刀？你會的武功，還真是不少。”羅小鑒冷笑。

“錚！”毒蛇郎君手刀外勁吞吐，竟隱有金鳴之聲，這是五虎斷門刀這種武學修至大成才會有的景象。

羅小鑒神色微微凝重，卻不出擊，任由毒蛇郎君雙掌如刀斬來，眼見就要擊中，這才一拳轟出。

這一拳，沒有任何的花哨，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記直拳，似慢實疾。

“蓬！”不知怎的，這一拳居然無聲無息的突破了毒蛇郎君的防守，更后發先至的一拳轟在了毒蛇郎君的胸口。

毒蛇郎君頓時跌飛出去，但因羅小鑒這一拳外勁斂而不發，所以，毒蛇郎君并未受傷，一扭腰，雙足落地之后倒退幾步，便即站穩。

“這……這是拙牛拳？”毒蛇郎君一臉訝然。

“沒錯，這就是拙牛拳，大氣磅拙的拙。”羅小鑒一臉贊許的點頭。

毒蛇郎君差點吐血。

特么的，沒文化真可怕，那叫大氣磅礴或者大氣滂沱好不好？要不是生怕羅小鑒取消了他的九次機會，他真想抱著羅小鑒的大腿跪下央求：哥，俺不和沒文化的打架，要不你先去考個大學本科，拿個雙料博士回來？我以我渣到爆的人品保證，我絕對不會逃走噠。

深吸一口氣，毒蛇郎君終于還是沒有做出那么沒羞沒臊的事情，雙掌化爪，卻是一大一小，相互配合之間，再度攻向了羅小鑒。

他已然深深認識到，眼前這位，是生平罕見的大敵。一個不慎，都可能將他滅掉。因此，深吸一口氣，毒蛇郎君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要將羅小鑒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