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沛文去書局買了一些英文書，他先到了顧惜年的院子里，看似隨意地將幾本英文書堆放在桌上。

顧惜年好奇，隨手翻開一本看看，卻見是些歪七扭八的洋文，不免好奇問：“沛文，你怎么買了洋書？”

“前段時間，銀樓來了一個洋人，買了一套價值不菲的鴿血紅鑲鉆首飾，當時店里無人能接待，幸好玧兒會洋文，接待了他，才能順利賣出這套珠寶，如今時代變了，以后難免要跟洋人打交道做生意，所以我也想學洋文，如今家里正好有老師，我打算以后有有空的時候跟著玧兒學學洋文，所以以后可能會多往玧兒的院子里去些，先告訴你一聲。”沈沛文雙手負背，故作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這樣也好，畢竟你跟宋少奶奶有契約，到明年五月份，宋少奶奶也該離開沈家了，到時候就沒人能幫你接待洋人了，是該自己學一學。”

沈沛文臉上劃過一絲尷尬，但是很快又消散了，他從背后環抱住顧惜年的身子，下巴抵在顧惜年的肩膀上，輕聲說道：“謝謝你理解我，惜兒。”

“我當然是理解你的。你連續在我這留宿一個月了，其他幾位姐妹難免心里不高興的，你是該分些時間到其他姐妹那去啦！”顧惜年說得委婉，往常，沈沛文一個月只是有大半個月睡在自己這里，這次連續留宿一個月，沈母、陸雪貞、丁幼茹都非常的不高興，明里暗里已經針對她多回了，她表面風光無限，其實沈沛文不在家的日子，她并不太好過，她寧愿沈沛文每個月分幾天去其他女人那里。

“我這還不是舍不得你和兒子嗎？想多陪陪你們。”

“你的心意我都懂，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顧惜年溫聲細語地說著，突然瞥見梳妝鏡里的自己和沈沛文，沈沛文正直壯年，英姿勃發、玉樹臨風，樣貌比年少時變化不大，只是更添了些成熟穩重。而自己從生下予宣后，身體大不如前，她本就是中人之姿，年少時還算秀氣靈動，如今年近三十，膚色暗淡、身材發福、臉上的斑點也多了，跟沈家兩位少奶奶相比，確實差得太遠了。此時的她看起來，好像已經不止比沈沛文年長一歲，自己這個樣子就像沈沛文的姐姐一般，這讓顧惜年的心里浮起一陣寒意。

沈沛文當然不知道，顧惜年此時想了這么多，他在顧惜年的臉上親了一口，依依不舍地道：“好了，現在我去玧兒那里學習洋文了。”

“嗯，你去吧，你自小身體弱，雖然是夏天，但是你也不可貪涼，少吃些冰飲。”顧惜年叮囑道。

“我心里有數的。”沈沛文點點頭，抱著他的幾本英文書走了。

翠翠進來鋪床，顧惜年癱坐在椅子上，眼色渙散，面無表情，癡癡地問了一句：“翠翠，你覺不覺得沛文最近有點不對勁？”

“沒有啊，少爺對四姨奶奶好著呢，連續在我們院子睡了一個月不說，還成天變著花樣的送珠寶首飾、綾羅綢緞、上等補品、西洋化妝品，還有各種好吃的好玩的就更不比提了，咱們少爺把您寵得跟自己眼珠子似的！這段時間，可把少奶奶院子里的珠珠、三姨奶奶院子里的花花氣壞了，她們看我的眼神簡直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了！四姨奶奶您就別胡思亂想了！”翠翠邊收拾著邊回答著，自從跟了顧惜年，她的日子不知道多舒坦，沈沛文經常送些好東西給顧惜年，顧惜年偶爾也會拿這些東西打賞她，現在她的吃穿用度，可算是沈家丫鬟里面第一等了。

“就是這樣才不對啊，他對我越來越好，越來越好，就好像有愧于我，要瘋狂彌補我似的！”顧惜年手托著腮，呆看著梳妝鏡里的自己，無限愁思，因為時光流逝，自己將會越老越來，越來越丑。

翠翠不吭聲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服顧惜年，在這個丫鬟看來，也許顧惜年就是日子太美滿了，才會胡思亂想吧？

八月末，屋外的茉莉花，逐漸掉落，香味也越發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