玧兒再一次來到偏院，院子經過一番修葺，已經比上次看著干凈整齊多了，去了幾分荒涼之氣，多了幾分舒適之感。玧兒不過走到院中的涼亭里，亦秋就抱著一只臟兮兮的枕頭出來了，她跟上次一樣，穿著破舊的褂子，頭發蓬亂，看不清面容。

“噓……大寶睡著了，二寶一點都不乖，不肯睡覺，我在哄他呢！”亦秋輕聲說著，身怕驚擾了懷中的“孩子”。

“亦秋姐，你還記得我嗎？”怕刺激到她，玧兒也輕聲細語地問著。

亦秋這才抬頭，她的大半張臉幾乎都被頭發遮住，玧兒能看見她的一雙眼睛，只見她那一雙黑亮的眼珠子飛快地轉著，過了片刻，喚道：“宋玧兒！”

玧兒笑著點頭：“是我，我今天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桂花酥呢！”

聽見桂花酥三個字，亦秋瞪圓了眼睛，開心地叫道：“我最喜歡吃桂花酥了，沛文總說我牙不好，不讓我多吃！”

“今天就是他讓我帶給你的，你看，二寶也睡著了，你把二寶放在床上，再吃桂花酥，好不好？”玧兒柔柔地笑著，配合著亦秋將那枕頭當做一個嬰孩。

亦秋一看懷中的枕頭，居然也分外認真地說道：“哎，二寶也睡著了，寶寶真乖！”

亦秋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玧兒也緊隨其后，只見亦秋的屋子十分潮濕晦暗，屋頂上布滿蜘蛛網，桌子上也都是灰塵，床上的被褥又臟又潮，床上放著一只臟兮兮的枕頭還蓋著被子，那就是亦秋的“大寶”，接著亦秋又小心翼翼地將“二寶”放進了被窩里，還輕輕拍了兩下，神情十分溫柔。

玧兒拿出桂花酥，招呼亦秋過來吃，亦秋聞到桂花酥的香味，就再也按捺不住，飛奔至玧兒身邊，用兩只黑兮兮的手，左一塊右一塊地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你慢些吃，沒人跟你搶！”玧兒怕她嗆著，想倒一杯水給她，提起水壺卻發現水壺里壓根沒有水，只能無奈地放下水壺。

足足半斤的桂花酥，亦秋轉瞬就吃了個精光，大概還覺得不夠，竟然用舌頭舔自己的指頭。

“別添了！我下次再給你送來！”玧兒忙拉過她的手，可是她卻像受到脅迫一樣，使勁縮回了自己的手，怒道：“不許碰我！”

玧兒嚇了一跳，但還是安慰道：“好！好！我不碰你！”

“沛文是不是在顧惜年那？”

玧兒一愣，她怎么問起這出了？而且那口氣十分的嚴肅，完全不是剛才瘋瘋癲癲的模樣。

“你知道沛文喜歡顧惜年什么嗎？你肯定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沛文說喜歡她單純，善良，沛文說自己一拉她的手，她的臉就紅撲撲的，沛文說她連一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沛文說她每次都不敢直視自己，說起話來又羞又臊……”亦秋的眼神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玧兒都忍不住直視她，可是說著說著，亦秋卻又忽然抱頭喊道：“你走！你走！你是陸雪貞派來的！你們要害我的孩子！”話音還沒落，亦秋已經爬到床上，緊緊抱著一對枕頭，將整個人藏到了被窩里。

“亦秋姐……”玧兒無措，剛才還好好的，怎么一會兒工夫，她就這樣了？

“小姐，她神志不清，我們快走吧！”小穗看著這陰森森的屋子，簡直要起雞皮疙瘩，一刻也不想多留。

玧兒也只好轉身出去，可是在跨出門檻那一瞬間，她又忽然聽到亦秋說道：“玲玲是個壞丫頭！”

玧兒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回過頭去，亦秋還是躲在被窩里不肯出來，玧兒只好問道：“你在說什么？”

“壞丫頭！壞丫頭……”亦秋躲在被窩里，只是重復這一句。

“她又在說胡話了，小姐，我們快走吧！”小穗拉過玧兒的胳膊，直把她向門外拉去。

玧兒腦子里一片混沌，亦秋和那對枕頭在她腦海里不斷交錯，剪不斷理還亂。

玧兒從亦秋那出來，路過花園之時，遠遠地就聽見一片嬉笑的聲音，玧兒循聲望去，坐在涼亭里的人正是沈沛文和顧惜年。

沈沛文手里抱著予宣，只管逗著他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種感覺，仿佛是他第一次做父親一般。

顧惜年親自削著蘋果，一口一口地送進沈沛文嘴里，張媽媽說過，亦秋也說過，沈沛文最愛她的溫柔善良，她溫柔得像一汪水，這個沈府里不缺真心愛慕沈沛文的女人，不管是陸雪貞，丁幼茹還是亦秋，對沈沛文的情一分不比顧惜年少，可是像顧惜年這樣眼角眉梢都掛著柔情的女人，恐怕只有她一個。

“小姐，要過去打招呼嗎？”小穗在身后弱弱地問著。

玧兒搖搖頭：“不必了，你看人家一家三口多開心呢？我過去，恐怕只會打擾了他們！對了，染子拿了那么多綢緞，我自己也穿不完，你挑幾匹顏色清淡的，讓師傅裁些夏衣，給亦秋送過去。”

“小姐，你為何對二姨奶奶那么好？她瘋了啊，而且全家上下都忌諱她！”玧兒對亦秋的好，實在讓小穗有些不理解。

“我也說不上來為什么，只是想為她做點事情。”玧兒的眼神落在那一家三口的方向，她總覺得，一切都并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好像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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