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后，蘇炎之就沒有再來豐縣看過玧兒了，但是偶爾會給玧兒寄來一封信，告訴玧兒自己一切安好，但是多余的話蘇炎之也并不說。

玧兒很擔心他，更多的關于蘇炎之的消息玧兒只能從報紙上知道，蘇炎之于十月中旬出發前往佰梁城與北軍督軍關斐談判，但是談判未果，最終兩軍在中軍和北軍的邊界線處開戰，雙方僵持不下。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十二月，一直也沒分出個結果來，甚至報紙都暫停了對這件事情的報道。

天越發的冷了，玧兒買了咖啡色的毛線，學著織圍巾，只是她實在是不擅長這些針線活，織了拆，拆了織，現下總算是接近了尾聲。

周末，玧兒織圍巾織到下午四點，終于算是織好了，看著自己的圍巾處女作，也還算是滿意，織累了，她也就抱著圍巾，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玧兒做了個夢，夢見下雪了，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地上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那白茫茫的中央有一點紅，玧兒遠遠地看不真切，她費力地向前跑去，想看看那一點紅是什么，可是積雪太深，都到了她的小腿處，她跑得很費勁，但她的執念很深，就是想看清楚那一點紅究竟是什么。

她連摔帶爬地向前跑，身上都是冰涼涼的雪，全身是刺骨的冰冷，她離那一點紅越來越近，終于她看清了那一點紅是什么，那是蘇炎之，他全身都是彈孔，整個人倒在血泊里，只有一雙眼睛還不瞑目。

“不！蘇大哥！”玧兒嚇得從夢中驚醒，明明是十二月的天氣，卻發現自己冷汗涔涔，她環視了一下自己的房間，才發現原來是場夢，還好是只是一場夢，玧兒安慰著自己。

她推開窗戶，卻見外面真的飄起了雪花，玧兒伸手去接，那冰冰涼涼的雪花霎時間化在她的手掌心，雪花越來越密，這讓她想起了自己做得那個夢，這讓他很不安，這場雪跟那個夢有什么關聯嗎？

這時院門被叩響了，玧兒記得小穗今天是去繡莊拿新的花樣子了，便以為是小穗回來了，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小穗，進來吧，門沒栓。”

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黑色羊絨大衣的男人垮了進來，肩頭已經有了幾片落雪，玧兒抬眼，只見出現的正是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時間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但是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她都如夢里一般，起身沖了過去，沖進了他的懷抱里，直到抱住他寬厚的身體，感受到他的體溫，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她才確定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他。

雖然他們擁抱過、親吻過，但是玧兒從未主動過，今日玧兒主動抱住自己，蘇炎之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是歡喜，他用大衣包裹住玧兒單薄的身軀，溫聲問道：“是不是想我了？”

玧兒點著頭，在他懷里泣不成聲。

“不哭了，傻丫頭，我好著呢，關斐撐不下去了，向我求和，將兩座城池還給我了，另外還賠了我銀元！”

“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一點傷都沒有。”

玧兒這才放心了。

蘇炎之替她擦去眼淚，才發現她的臉冰涼涼的，忙說：“下雪了，外面冷，咱們進屋說。”

蘇炎之牽著玧兒進了房間，屋子里生了炭火，暖融融的，可是玧兒的手卻如冷水一般涼。蘇炎之將玧兒的手搓了搓，問道：“剛才不在房間里么？手怎么冰成這樣？”

玧兒不敢說自己是因為剛才做得那個噩夢才渾身冰冷，只好說：“我剛剛在院子里。”

蘇炎之余光一瞥，正好看見桌上的咖啡色圍巾，是男士款，蘇炎之拿起來，開心地問：“給我的？”

“嗯。”玧兒點點頭。

蘇炎之開心地掛在脖子上，只說：“很暖和。”

“第一次織圍巾，我的手工粗糙得很，你別嫌棄。”

“我喜歡得緊，從來沒有人給我織圍巾，況且還是你親手織的。”

玧兒看見眼前這個喜笑顏開的蘇炎之，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了，也不再去想剛才那個夢，反正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對吧？

蘇炎之久未見她，相思繞心，輕輕地將她擁在懷里，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額頭、臉頰、嘴唇，玧兒貪戀他的溫度，并沒有掙扎，任由他親吻著自己。蘇炎之心里明白，雖然玧兒從不承認喜歡自己，也不愿意給他任何回應，但是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玧兒其實剛才在被噩夢驚醒的時候就決定了，如果能見到蘇炎之安然無恙的回來，就把自己心底的秘密告訴他，沒想到蘇炎之果然就出現了，她終于鼓足勇氣說道：“蘇大哥，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蘇炎之的停了下來，“好啊，你說吧。”

“我不能生孩子這件事你應該是知道的吧？”這件事玧兒從未主動提起過，但是玧兒猜想當年她在搶救的時候，蘇炎之就在搶救室外面，他應該是知道的。

蘇炎之眸光一沉，他沒有想到玧兒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但還是認真回答道：“我知道。”

玧兒越發的緊張，搓了搓自己的衣角，才繼續說：“如果你還想要孩子的話，我是不能......”

“玧兒，我不要孩子。”蘇炎之打斷了玧兒的話，“我這么說不是為了寬慰你，而是從蘭兒的媽媽走的那天起，我就決定不再要孩子了，我親眼看見一個女人為我生孩子而死于非命，我怎么可能還想要孩子？”

玧兒抬起頭看他，只見他眼睛有些紅潤，玧兒知道他這些年對蘇憶蘭和她母親多有歉疚，卻沒有想到他早已在那天起不再想要孩子。玧兒頓了頓，繼續說：“蘇大哥，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跟沈沛文還沒有離婚。”提起那個人的名字玧兒多少覺得惡心。

蘇炎之一愣，看來玧兒今天是打算把過往全部告訴自己了，便照實回答：“我大概猜到了。”

“我跟沈沛文其實不是你們想得那么回事，這個故事很長，涉及到的人也很多......”玧兒有些哽咽。

蘇炎之將她輕輕帶進懷里，安慰道：“沒關系，你慢慢說。”

于是玧兒將1918年初春回國的時候開始說起，將她在沈家發生的愛恨情仇，以及跟孫玉承之間的糾葛統統告訴了他。